赢高治的想法很简单。
首先,就是风险对比。
江陵府那边,陈明远既然敢主动伸出橄榄枝,甚至编造出文坛盛事这样的理由,来吸引他们过去,至少说明在明面上,江陵府是相对安全的。
或者说,对方有信心在江陵府的地界上掌控局面,不至于立刻暴露致命的把柄。
那里或许有猫腻,但大概率不是马上就要爆炸的火药桶。
反观庐江府,情况则截然不同。
望月山上肯定藏着大猫腻,而且是天大的猫腻。
不然柳文渊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
而且更重要的是,柳文渊显然已经被他们之前的敲打,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官员,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谁也说不准。
此时此刻,庐江才是真正风暴眼,是刀尖上跳舞的地方。
而赢高治本人,则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知。
或许前两年,赢高治还想秀一把操作。
但后院三国杀已经彻底磨灭了他的那股心劲儿。
赢高治现在只想打辅助,根本不想主攻。
而且再加上,论身份尊贵,震慑场面这种事上,他这位亲王,自然当仁不让。
但论及与柳文渊这种老油条周旋,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破绽,应对各种突发阴招……
他有绝对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完全不像李北玄那样心思缜密,反应迅捷。
两相比较下来,让李北玄留在庐江坐镇,显然是个更好一点的选择,比他自己硬着头皮上,要稳妥得多。
而去江陵府,表面上是游学,实则暗中调查,这个任务则相对而言更单纯一些。
毕竟他赢高治带着亲王仪仗和大队人马过去,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
足以让陈明远不敢轻举妄动,方便他明察暗访。
就算他一时查不到核心线索,只要能稳住江陵那边,不给柳文渊寻求外援或转移视线的机会,就是对庐江主战场最大的支持。
想到这里,赢高治转过身,将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而李北玄听完,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不是。
赢高治学科学把脑子学出来了?
刚刚那番分析,居然比他原先的设想更为周全合理。
不光考虑到了两地风险,还把个人能力优劣都考虑了进去,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殿下,你这……”
李北玄狐疑的看着赢高治。
而赢高治则苦笑一声,叹道:“不过是本王有自知之明而已。”
听到这话,李北玄默然。
不知不觉便想到了几年前的赢高治。
曾几何时,这位晋王殿下也是意气风发,初出茅庐时,还带着厚积薄发的锋芒和野心。
可如今,剖析自身不足时是那般坦然,言语神态间,竟真的一点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心气儿都寻不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是后院三国杀的功劳?
想到这里,李北玄心下不由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隐约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惋惜。
毕竟,他是曾亲眼见过赢高治更具锋芒的模样的。
但很快,这缕惋惜便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反而有些欣喜。
因为如今的赢高治,无心帝位,不慕权柄,甘居人后。
而这份心态对于李北玄,对于他全力辅佐的赢丽质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
毕竟一个有能力,有身份,有威望,却毫无野心的亲王,那不就是一个只想打辅助,绝不抢人头的顶级队友?
这哪里是失去了锐气?
这分明是进化成了最完美的形态!
等到将来赢丽质需要稳定朝局,执掌大权时,作为她血亲的赢高治,无疑会成为她最可靠,最强力的臂助。
想到这里,李北玄心中那点微末的遗憾瞬间烟消云散,随后神色郑重地看向赢高治,点了点头:“殿下思虑周全,所言极是。如此安排,确实更为稳妥。那便有劳殿下辛苦一趟,前往江陵。庐江这边,交给我便是。”
……
计议已定,两人便不再耽搁。
第二天,一支两千余人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庐江府城,打着响应江陵文坛盛事,交流切磋的旗号,由晋王赢高治亲自率领,朝着江陵府方向离去。
而消息传到府衙后,柳文渊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啊……”
柳文渊瘫坐在椅子上,如释重负。
虽然李北玄这个郡公居然没跟着一起走,让他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毕竟晋王身份更为尊贵。
他能被引走,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至于李北玄?
一个郡公,虽然也棘手,但总比亲王亲自坐镇要好应付得多。
于是,压力骤减的柳文渊,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毕竟如今已经快到三月了。
望月山那边,已经耽搁不起了!
春耕时节,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又在书房里又煎熬般地权衡了两天后,柳文渊终于忍不住,心一横。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年头,想发财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
做好决定后,柳文渊咬着牙,对绝对心腹下达了指令:“通知下去,望月山那边……照常进行!人手安排要绝对可靠,警戒放到最高级别!”
“还有,告诉张家村的人,都把招子放亮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按老规矩处置!”
……
柳文渊的命令下达后,望月山附近开始有了动作。
数辆马车出现在山道上,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山中运送着农具、种子等物资。
而张家村,也进入了警戒状态。
生面孔想要靠近,会立刻引来村民警惕的盘问和驱赶。
不过若是真要问起来,张家村的人倒是也不隐瞒,只说是祭祖活动。
而对于这种活动,附近的村民早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张家村迷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绕着走就是了。
所以望月山的异常,并未引起外人的异动。
不过,李北玄却一早就发现了。
至于是如何发现的,说来倒也是巧合。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的学子游学,社会实践活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