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经理走出浩宇办公室，额角还沾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抬手胡乱抹了把，不敢有半分怠慢。
脚下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洁的走廊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他径直在外销部敞开的门前停下。
一眼就瞥见正在工作的小尹和小林，这两个小伙子身形挺拔，肩膀宽阔，一看就有把子力气，杨经理决定把他们两个带上，毕竟钱青好那伙人素来蛮横，真要是起了冲突，有两个能扛事的手下在，总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杨经理指了指小尹与小林：
“你们两个，别忙手里的活了，跟我去趟d市，找钱青好要账，把相机带上！”小尹和小林闻言同时抬头，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了然——催尾款的事终究还是需要他们外销部面对。
两人没有多问，立刻起身抓过椅背上的深色外套，小尹顺手把桌上的相机套在脖子上，三人脚步匆匆地往写字楼外赶……
d市本就紧挨着深城，两百公里不到的路程，三个小时左右，三人便赶到了地方。
为了不打草惊蛇，惊动钱青好，三人没敢先去办公楼，而是沿着工厂围墙绕到侧门。
侧门旁的门卫室里，老头正戴着老花镜低头看着报纸。
趁着他不注意，三人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飞快溜进了生产车间。
一进车间，嘈杂的机器轰鸣声便扑面而来，震得人耳膜微微发疼，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机油味，混着金属加热后的气息，格外刺鼻。
只见车间两侧整齐排列着几排银色的机器设备，运转得平稳又顺畅。
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围着生产线忙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专注的神情，哪里有半分钱青好口中“设备质量问题”的影子？分明是找个借口拖欠尾款。
小尹立刻举着相机，镜头盖“咔嗒”一声弹开。
他调整着角度，将运转的机器、忙碌的工人一一纳入取景框，手指快速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嘈杂的车间里并不显眼。
每一张照片他都格外用心，确保能清晰记录下设备正常工作的细节。
车间里的工人大多埋头干活，偶尔有人抬眼瞥见拍照的小尹，也只当是来考察合作的客户，顶多好奇地扫一眼，便又低头专注于手里的活计，没人上前询问阻拦。
可偏偏这一幕，落在了车间办公室靠窗坐着的熊开勇眼里。
这家伙是钱青好的小舅子，仗着这层裙带关系，在厂里当上了车间主任，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就爱坐在办公室里悠哉悠哉的盯着车间，看谁不顺眼就刁难几句。
他正端着搪瓷杯喝热茶，眼角的余光瞥见车间里有人举着相机，立刻放下杯子凑到窗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几秒。
当看清举相机的人是小尹时，熊开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昨天深城栋芬集团来催尾款，其中就有这个年轻人，当时还跟他呛过两句。
见小尹对着机器不停拍照，熊开勇心里立刻警铃大作，赶紧抓起桌上的话筒，拨出钱青好办公室的号码，生怕动作慢了误事。
此时的钱青好，正坐在车间楼上那间装修得格外精致的休息室里。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早就发福走样，肚子挺着像揣了个皮球，脸上的肉堆得有些松弛，一笑就挤出几道油腻的褶子，长相透着股说不出的猥琐。
明明年纪不算大，头顶的头发却已稀疏得能看见泛着油光的头皮，只剩两侧留着几缕细软的黑发，一口黄牙更是在开口时格外扎眼，还带着股淡淡的烟臭味。
他怀里搂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那女子是他上个月刚从车间流水线提拔上来当秘书的，美其名曰“助理”，实则不过是他的玩物。
此刻女子正娇笑着往他怀里蹭，手指还在他的胸口轻轻划拉着，钱青好一手搂着女子的腰，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杯里的酒晃出细碎的涟漪，他正享受着这份惬意。
桌上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像根针，瞬间刺破了屋里暧昧的氛围。
钱青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一团，原本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伸手抓起听筒，声音里带着被打断好事的怒火，语气冲得很：
“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熊开勇不敢耽误，语速快得像倒豆子，连呼吸都带着急：
“姐夫，不好了！车间里突然来了三个人，正拿着相机到处拍呢！其中一个人我认识，就是深城栋芬集团之前来催尾款的那个小年轻！肯定是来拍证据的！”
“什么玩意？拍照？”钱青好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连带着黄牙都露了出来，“他们还想拍证据，证明他们的设备没问题？真是可笑！设备到了我这里，我说它有问题，它就是有问题，就算拍了照又能怎么样？还能翻了天不成？”他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像要吃人似的，对着听筒恶狠狠地说：
“这样，你去叫上厂里平时跟着我的那十几个兄弟，都抄上家伙，别手软，把他们给我狠狠揍一顿，相机也给我砸个稀碎！让他们知道，在我的地盘上，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撒野的！”
“好嘞，姐夫！您放心！”得到钱青好的指示，熊开勇挂了电话，脸上立刻露出嚣张的神色，嘴角撇出一抹狠笑。
他快步走出办公室，对着厕所门口，十几个正抽烟闲聊的二流子招了招手——那十几个人正是钱青好专门养在厂里的，平时没活干，就等着帮钱青好处理一些“麻烦事”。
熊开勇与那十几个人，各自手里握着木棍，有的还故意把木棍在掌心敲了敲，发出“咚咚”的声响，气势汹汹地朝着杨经理三人围了过去，脚步踩在地上，震得地面都像是在颤。
杨经理正站在生产线旁观察，手指还轻轻碰了碰机器外壳——触感温热，是正常运转后的温度，更坐实了钱青好撒谎的事实。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群人拿着棍子冲过来，杨经理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猛地回头，看到为首的熊开勇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立刻对着小尹和小林大喊一声：“快跑！他们拿着棍子过来了！”话音刚落，他便率先朝着厂门口的方向冲去，脚步迈得又大又急，皮鞋踩在地上差点打滑。
小尹毕竟年轻，反应比杨经理快了半拍，听到喊声，他下意识地把相机紧紧抱在怀里，胳膊肘抵着胸口，生怕相机被碰到。
转身就跑，脚步又快又稳，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蹭蹭”的声响，明明是后起步，却凭着年轻的体力，比杨经理跑得更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