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方正江与方天宝又与李开运、周玲玲夫妻俩聊了好一会儿,父子俩的真诚终于打动了李开运和周玲玲,通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和方家相认,还约好明天一早七点在镇上街口遇齐,一起打车去h市人民医院。
然后父子俩便起身告辞,李开运与周玲玲送到门口,见两人执意要走,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挥了挥手嘱咐路上小心。
从周玲玲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纤细的弯月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清辉,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方天宝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脸上带着奔波一天的疲惫,眼底却难掩找到五姐的欣慰与轻松。
“总算没白跑,五姐不仅认了咱们,还答应明天一起去看娘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方正江,语气里满是卸下重担的轻快,“阿伯,咱们现在就去青阜镇找六姐吧,争取今晚把事情都敲定,也好让娘在医院里早点安心,睡个踏实觉。”
方正江缓缓点了点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残留着几分对妻子的愧疚,但找到五女儿的顺利,让他多了几分底气,声音也沉稳了些:
“好,听你的。只要能让你娘手术前见上女儿们一面,了却她的心愿,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哪怕多跑几趟路、多受点委屈也值。”
父子俩借着朦胧的月光,沿着坑洼不平的石子路往青阜镇赶。
夜里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青阜镇比村里热闹些,灯火也比村里亮堂许多,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闭户,只有零星几家小饭店和杂货铺还亮着灯,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从巷子里传来,打破夜的宁静。
按照白天那位热心大娘告知的方位,两人穿过两条狭窄的街巷,很快就找到了镇中心的十字路口。
远远地,就看到一家早点铺的木质招牌,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用红漆写着“老郑早点铺”四个褪色的大字,门口靠墙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桌面上还残留着些许没擦干净的油污,显然是白天营业后没来得及仔细收拾。
“就是这儿了!”方天宝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紧张感,指尖都有些发凉。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隐约能听到屋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心里暗忖:六姐从小被抱养,跟家里断了这么多年联系,如今跟着养父母,日子过得比较好,还有电视看,比他们农村种地强多了,这次找上门,恐怕不会像找五姐那么顺利。
方正江也有些忐忑,双手在身侧紧紧攥着,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带着衣角都被捏得有些发皱。
他定了定神,用袖子擦了擦手心的汗,率先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早点铺的门板,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有人在吗?打扰一下。”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探出头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连一丝碎发都没有,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眉头皱得紧紧的:
“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没看到招牌都摘了吗?我们早就关门歇业了!”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上下扫了两人一眼,一脸看不起的表情,此人正是郑凤敏的上门丈夫余光文。
方天宝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语气也放得格外温和:
“大哥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我们是专程来找人的。请问这里是郑青海大叔家吗?我们找他们的女儿郑凤敏,有急事想跟她说。”
余光文上下打量了方正江和方天宝一眼,看到他们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裤脚还沾着些许泥土,鞋子也磨得有些破损,眼神里的倨傲更甚,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找郑凤敏?你们是什么人啊?看你们这穷酸样,八成是乡下来的吧?这大半夜的跑过来,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借着找人的由头,想骗钱骗东西吧?”
方天宝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我们确实是乡下的,但我们绝对不是骗子,就是单纯来找郑凤敏,有关于她亲人的要紧事,耽误不得。”
方正江也赶紧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尽量保持着礼貌:
“年轻人,我是郑凤敏的亲生父亲方正江。”说罢,他又侧身指了指身旁的方天宝,“这是她的亲弟弟方天宝。我们找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她的亲生母亲,麻烦你让我们见见她吧。”
“亲生父亲?亲弟弟?”余光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就你们这样的穷酸模样,也配当凤敏的亲人?我可告诉你们,凤敏现在过得好日子,可不是你们这些乡下人能攀得上的!我看你们就是想钱想疯了,跑来认亲沾光的吧?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们休息,不然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大哥,你别激动,先听我们把话说完!”方天宝急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往前凑了凑说道,“我娘现在病重住院,就在h市人民医院,下周三就要做手术了,医生说手术风险特别大,能不能挺过来都不好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手术前见六姐一面,哪怕就看一眼也行!求你行行好,让我们见见她吧!”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光文,外面是谁啊?吵吵嚷嚷的,都影响我们看电视了。”
话音刚落,门被彻底拉开,一个穿着粉色睡衣,趿拉着拖鞋的年轻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约莫二十四岁左右,长相还算清秀,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刻薄相,正是郑凤敏。
她身后跟着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男人面色沉稳,女人则满脸警惕,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揉着惺忪的睡眼,紧紧拽着郑凤敏的衣角。
夫妇俩正是郑凤敏的养父母郑青海和严素梅,小男孩则是郑凤敏和余光文的儿子涛涛。
郑凤敏看到门口站着的方正江和方天宝,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审视,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们是谁啊?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来吵吵,不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吗?有什么事不能白天来?”
方正江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和妻子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里瞬间涌满了激动的泪水,声音都有些发颤:
“凤敏,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方正江啊!当年是我糊涂,把你偷偷放在郑青海家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