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大堂上早就没了往日来来往往的官吏身影。
取而代的是数十名披甲亲卫,个个手持兵器威立在一旁。
“启禀王爷,伪帝朱由检和一干后宫人等已带到!”
“干的不错,速将其全部带来堂上”
刘平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淘沙司此次立了大功,该赏的莫要拖欠!”
“谢王爷”
看着梁飞回礼退下,刘平的思绪回到了数日之前。
还在房山一带的刘平收到了林猛送来的密信,言说前番抓住的锦衣卫已经答应带淘沙司密探入宫。
刘平对此深感意外,只道每月用于淘沙司的数万两饷银不是白花的。
而林猛手下的密探也没辜负刘平的期望,这才有了今日之种种。
“走快些,还当你是皇上呢!”
正沉思间,刘平听得门外传来了几句喝骂之声。
朱由检王承恩二人手带镣铐被押在最前面,其他张嫣等女则没上镣,被催着往前走。
三个孩子则分别被一名壮妇抱着,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朱由检面色惨淡,早间才梳好的发髻已然散乱不堪。
其余几女除了张嫣和周皇后,田、袁两贵妃哭的是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好不怜惜。
看着眼前这一切,刘平在心中差点乐开了花。
但脸上还是假装严肃的道:“怎么办的事,怎可将大明天子上镣!”
“王爷息怒!”
几个淘沙司的密探不住跪地请罪,马脸汉子更亲自为朱由检和王承恩打开了镣铐。
“无事你等便下去吧,告诉你家老爹,此事办的不错,本王日后定要好生赏他!”
“谢王爷!”
在朱由检等人面前穷凶极恶的密探们如小鸡一样点头,那老实的样子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密探们告辞退下,刘平又望向一边的梁飞。
梁飞立刻抱拳:“卑职先行带亲卫退下,若是王爷有什么事,可呼唤卑职前来”
待堂上都没了什么人,刘平这才缓步的走下了大堂。
看着颇为狼狈的朱由检转了一圈,刘平来到了一名壮妇的旁边。
刘平一把将目露惊恐之色的朱微娖抱在了怀中,轻轻晃了几下笑道:“这便是坤兴公主吧,与本王家的宁儿差不多年岁!”
被刘平这样抱着,本就十分害怕的朱微娖当即就大哭了起来。
眼泪和鼻涕都挂在了刘平身上,顿时将他的整个衣襟弄脏。
“娖儿,不可啊!”
痛呼一声,面无血色的周皇后竟直接要昏厥过去。
幸好身旁壮妇扶住了她,这才免得周皇后摔倒在地。
“乱臣贼子,快放下朕的女儿,成王败寇罢了,于此惺惺作态,反倒让朕瞧不上你!”
朱由检大吼一声,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目光看着刘平。
一方面,朱由检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此人当真有大才。
另一方面,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都是拜刘平所致心下有些怒意。
被呛了一句,刘平一边轻抚着朱微娖的小辫子不怒反笑的道:“乱臣贼子?放心吧圣上,往后史书上只会记载大明朝最大的乱臣贼子是圣上!”
“无耻小人,你竟要行那李世民旧事,改史书!”
最在意名声的朱由检一下就绷不住了,满脸怒意的看着刘平。
“刚愎自用,知错而不改,重用庸臣远忠良,在位五年以来各地民不聊生,天灾人祸四起。
地方官吏更是犹如狼虫虎豹,朝廷每加派一两,地方便要派衙役刮下来五两,千千万百姓非是死于天灾,而是活生生的饿死在家中!
因此各地民怨沸腾,朝廷非但不想着出银安抚民心,反而不管百姓死活,每年继续催缴辽饷,因此家破人亡之人何其之多!
不给百姓留一点活路,本王这样一论,圣上是不是大明朝最大的乱臣贼子!”
刘平紧盯着朱由检的眼睛,语调也越来越高。
朱由检被说的哑口无言,面色惭愧的不知如何反驳。
原因是刘平说的字字都是事实,这便是崇祯时期明末普通百姓真实的遭遇。
一旁心软的张嫣已经落了泪,这些年她久居深宫之中,虽然听到些风声,但没想到天下百姓过的是如此凄惨。
“信口开河,朕加征粮饷也是无奈之举,每日一醒来,各地各处向朕要银子,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信口开河,你朱由检认为本王说的都是假的?”
拍了一下桌案,刘平眼中带着愤怒的朝外喊道:“梁飞,叫一个兄弟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面色憨厚的亲卫便走了进来,便向刘平施礼:“拜见王爷”
“无须多礼,大牛,就由你向这位大明的天子说一下当年你家的情况”
听说眼前之人就是大明的天子,大牛的眼珠子就像要吃人一样的瞪着面前的朱由检。
最终,大牛长叹一声道:“你便是那崇祯皇帝,当年乡邻都唤你为重征皇帝,俺李大牛原是兖州府宁阳县,渡水里的一个普通乡民,家中有老父老母,兄弟姐妹三个,每年操持七亩水浇地和三亩桑地为生,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能勉强糊个口。
崇祯二年的时候,衙门出了公文,朝廷要预征三年的田赋,那可是整整三年的田赋啊!
至于缴纳的田赋数目,俺们一辈子种地的乡民又不识字,只得县衙的衙役和里正说多少就是多少。
那年的秋粮全被征了去,寒冬之际,可怜俺那老父老母和兄弟活生生饿死在了家中!
来年开春,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冬天,俺和家里小妹四处借粮过活,省吃俭用的积攒下了开春的粮种,本想今年收成后,用以还债。
谁知天杀的衙门差役又来了家中,言说去年剿的秋粮中有许多陈粮和坏粮,须再补缴一半的田赋,李家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俺又不敢与衙门的差爷理论,只得以土地为抵押,借了城中丘老爷的高利银子,还上了所欠的衙门田赋。
可才过了三日,十五块两的本钱已涨到了十七两四钱,丘家派人来要债,见俺没钱,便抓走了俺那妹子卖了抵债,俺那妹子才十三啊!丘家要价六两的贱价就要卖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翁当填房丫头,俺实在看不得妹子遭这样的大罪,便将家中的田契都交了出去还债。
可收了田契这帮人还不死心,又勾结衙役在借条上做了手脚,俺赔上了所有的地,还要倒欠丘家十两银子,幸好这时王爷的大军来到了宁阳,将这些祸害乡里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俺将妹子托付给家中亲戚后,也就当了神武军的兵……”
待到气喘吁吁的李大牛说完,这下堂中之人都沉默了。
朱由检尤为之甚,崇祯二年时为了弄银子安抚勤王大军,他确实曾向山东加派田赋,可那是预征一年的田赋啊,想不到地方官员竟这般无情,生生将一年改为了三年……
联想到在陕西、山西各地的数次加派,朱由检更不敢想这二地百姓被盘剥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