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小子怎么还不出来，不会真要闯过第一关了吧。”
赵清风眼神闪烁不定，心里疯狂咒骂着。
这念头像是毒蛇般撕咬着他的理智，一股没由来的焦虑让他焦躁不安。
须臾之间，风云变幻。
谷底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墨色大手猛然拍下。
原本由真道阁彩光照亮的深谷上空瞬间被黑暗吞噬，令在场的修士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彩光与黑暗的交界线宛如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黑暗之内，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无尽的寒冷。
唯有在彩光范围内，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
赵清风的掌心微微沁出冷汗，这等威势，这等时机。
除了他那筑基中期的顾师兄，还能有谁？
顾无思曾经为了筑基，竟不惜献祭整整一座容纳三千散修的城池。
每一位怀揣着梦想的散修都是活活哀嚎而死。
一想到此，赵清风心中就涌起一股无底的畏惧。
他先前虽是筑基初期，与顾无思只相差一个小境界。
与顾无思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仅是实力差距，在残忍方面，他简直纯洁的不像是个魔道中人。
这也导致顾无思看不起他，在自己实力降低之后，更加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十个炼气修士将他五花大绑，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自己为了任务，不惜做出巨大的牺牲，却在这里遭到了如此不堪的待遇。
而顾无思却能没有任何代价，就这么水灵灵的以自己的修为进来了？
这种源自上级的差别对待，这种来自同级间赤裸裸的不屑与轻视。
像一把尖刀，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服！
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在他体内沸腾，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
转而，对于未曾谋面的李争，心中的愤恨更甚。
“本来，最不济，我已经拿到了真道阁的奖励了！也不至于……”
赵清风心底咒骂，充满了不甘与愤怒，恨不得吃他肉，饮他血。
作为筑基修士夺舍炼气修士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凭借这份优势轻松夺得真道阁的奖励，却不料……
他低着头，试图用散乱的发丝掩盖自己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有些人，在恐惧面前，会束手就擒，而有些人，越是畏惧，越是会激起人内心的反抗。】
赵清风显然是后者。
能修炼到筑基境界的修士，没一个是简单的。
而谷内的其他三宗弟子，也纷纷抬头望向那如墨般深沉的黑暗，一股幽冷、凝重的气氛迅速在众人心头蔓延开来。
飞仙宗的有不少女弟子更是颤抖不已，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三位领队弟子相视一眼，眼中的询问与不解几乎要溢出眼眶。
皆是在问是否是其他宗门的手段，为何要打破现阶段的平衡。
然而他们心中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这与他们所熟知的宗门弟子所使用的完全不同。
更何况，这等威势，也不是他们这些炼气弟子所能展现的。
筑基？
这个答案一出现在三人心底，便让三人顿时对其他宗门之人产生畏惧心理。
心跳不自觉的同时漏了一拍。
不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地推断出，这绝非是他们三宗所能施展的手段。
于情于理，这样的做法都是站不住脚。
若真是他们所为，除非能确保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否则一旦有人逃脱，定会引来其他两大宗门的联手围剿，得不偿失。
那么，就一定是某些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潜入的外来势力在暗中作祟。
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探究他们如何潜入，而是眼前这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这全是炼气修士的秘境限制范围之内，筑基修士犹如狼入羊圈。
他们人数众多，犹如广袤草原上密密麻麻的羊群，面对着孤狼一般的筑基修士。
理论上来说，有着充沛的数量上的优势，足以让任何强敌胆寒。
只是，羊毕竟是羊。
对于狼的的惧怕是天生的，这种恐惧深深植根于它们的基因之中。
正如炼气修士对于筑基修士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哪怕他们心里清楚，只要团结一致，羊群也能展现出惊人的力量，足以让狼望而却步。
但作为修士，作为羊，他们更看重的是自身的安全与利益。
试问，谁会舍我其谁，让其他人免于狼的危害？
羊群的心，难道就会整齐划一吗？
而且，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摆在眼前。
狼是群居性妖兽，难道就能确定来的不是孤狼，而是狼群？
万一不止一个筑基层次的“头狼”，他们又待如何？
人心自私，修士更甚。
大难临头各自飞，一旦让羊群感受到难以承受的恐惧，那么就会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真要是人人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都能明白自我利益与集体利益之间的平衡与取舍。
岂不是人人都能通过真道阁第一层了？
…
苏允儿、孟知远与苏夜三人目光交汇，嘴角都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旁人或许还蒙在鼓里，但他们三人却心有灵犀，
料定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八成便是那个被李争提及过的筑基中期魔道高手所为。
他们一方面感到无能为力，一方面又感叹李争的尴尬。
李争至此，还未从真道阁中出来，一旦他们失守，那么李争就成为瓮中之鳖，难以脱身。
尽管他们对李争的实力抱有极大的信心，但毕竟，这一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但直接逃离此地，也从未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从未考虑过要放弃李争。
他们深知，眼下的最大优势便是人数众多，即便面对强敌，也尚有一战之力。
若此刻自乱阵脚，那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不行。”
宝灵慧云的中性的面孔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拒绝。
却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戏。”李争下颌轻点，眼睛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并不是单纯依赖于言语的表面意义，更多的是隐藏在未说之言中的深意。】
“我知道，这确实有点难为你了，”李争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理解，
“这样吧…仅仅让我通过这第三关吧。”
【当你想要捅破一扇窗时，不妨先主张捅破屋顶。】
这样的策略，往往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决心后，更容易接受你退而求次的想法。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李争的想法来。
“不行。”
依旧是这么简短的两个字，话语中透露出的味道也是如出一辙。
李争闻言，顿时一手捂住整个脸庞，他感觉此刻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这宝灵慧云，总是这么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无法从语气中判别其到底想法如何。
且其原则性之强，简直超乎想象。
自己前世那些好用的心理效应，在这位超然物外的宝灵面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毕竟，它不是真正的人类，没有那些复杂多变的情绪和欲望。
它的判断，只基于事实和原则，简单而纯粹。
“虽然你确实让我感到熟悉、惊讶、好奇，但这并不是我能够帮助你通关的理由。
通过第一关的你，和现在乞求我施舍的你，真是判若两人。”
慧云的声音不紧不慢，悠悠传入心田。
虽不带有任何的情感，但其中的讽刺还是溢于言表。
当然，这也再次证实李争的猜想。
它的原则，很强！
说完这话，慧云的身子便渐渐消散。
世界再次只剩李争一人。
李争深吸一口气，摒弃情绪的影响，眼神中闪烁决心：
既然直接请求和迂回策略都无效，那么，就只有靠自己的实力来打通天下了。
自己毕竟两世为人，前世的心理学知识虽然没有起到作用，但并没有让李争失望。
很多时候，一些关于天道，关于世界的本质的认识，很多时候都是相同的。
单纯是因为前世没有灵气这么一个大道的能量载体，才使得那些领悟，变得十分空洞。
但，你不能否认前世很多认识的正确性。
李争盘膝而坐，回顾前世的二十五载岁月。
……
【酒】
不知为何，每当李争试图回溯前世的记忆，那些与酒相关的片段总是异常鲜明。
遭父母责备之余，独酌以慰心伤，月下孤影映凄凉。
处繁业竞争之潮，陪客以求合作，觥筹交错映繁华。
遇人生低谷之时，孤饮以寻慰藉，星河之下思前路。
一开始，只觉得酒是一个很苦很辣很涩的玩意儿，充其量就是一款另类的饮料。
是乙醇与香精的拙劣勾兑，是流水线上量产的苦水，是父亲喉结滚动时皱起的眉头。
后来，生活的涩，工作的苦。
酒慢慢的并没有那么的涩、那么的苦、那么的辣。
这酒也不单纯就是一种饮料，更是一种慰藉，能解万愁。
此时的酒，是燃烧的液态创可贴，时喉咙里爬出的带火狐狸，是把人间疾苦暂时融化成六里的吹管焰。
直到某个竹影婆娑的凌晨，宿醉后惊醒的他，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明白了酒的真谛。
也改变了他先前对于酒的看法。
酒液里沉浮的不再是愁绪，而是葡萄藤缠绕北纬37°阳光的密码，是高粱穗记录季风的生物钟，是麦芽与橡木桶长达十年的量子纠缠。
酒还是酒，他还是他。
片刻的欢愉，终究抵不过长久的清醒。
唯有清醒，才能面对一切。
酒还是酒，只是我不需要了。
思绪刚刚落下。
他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骤然转变。
原本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流水，壮阔的山峰，瑰丽的岩石……
通通消失。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三个呼吸之后，一道道光芒自黑暗虚空之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深处汇聚而来。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这些光芒的簇拥下逐渐成型。
中性、神圣。
仿佛谪仙下凡。
“恭喜你，通过第二层所有关卡。”
慧云平和的声音清风过肩。
听闻这一突如其来的宣告，李争瞳孔微缩，面部肌肉颤抖。
第一关，通过那只奇异的灵魂之眸，扫视万物，洞察了世间万物的本质？
第二关，通过顿悟，看到了眼前山水背后隐藏的灵气与法则的交织？
到了这第三关，他只是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世界中，空想了一番，竟然就这么通过了？
李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
从本质上来说，他这些“空想”的内容与那些关于“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仍是山”的哲理思考并无二致。
但前两关，他都或多或少地改变了真道阁所设置的场景。
或多或少而已。
而到了这第三关，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为何也能通过？
怎么会？
李争心中暗自思量，如果仅仅通过想象就能通过关卡，那么当他想到前世关于“见山是山”等哲理的深刻见解时，应当已经通过了这第二层的所有关卡才对。
似乎是感应到李争那眉宇间流露出的困惑情绪，慧云轻轻抬起一只手。
一挥之下。
一幅生动流转的画卷在李争的眼前缓缓展开。
画卷之中。
一个身着青碧长袍，静静盘坐在潺潺溪流旁。
面如冠玉，朗目疏眉，神清骨秀。
片刻之后，青年的头顶，缓缓升起一缕缕青烟。
与青碧长袍相得益彰，让本就不凡的青年修士，显得更加脱尘。
那青烟看上去与普通烟雾毫无二致，却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沧桑、博大。
它们在空中自由扩散，如同有生命般，逐渐将青年周身的空间填满。
先是身旁的河流，岩石、沙砾。
那青烟越来越浓密，也越来越向外拓展。
最终，它们仿佛突破了时空的束缚，将青年周围的整个世界全部笼罩其中。
青烟之中，隐约可见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仿佛是一个全新的、由青烟编织而成的宇宙。
青年在这青烟世界中，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与淡然，仿佛他就是这方天地的创造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接着，那青烟又陡然随着天地震荡，而消失。
李争望着眼前画卷中的奇异景象，心中的困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露出恍然大悟之模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悟在他心中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