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哥?”王福递上一瓶水,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低声问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苍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咽下时却觉得喉咙灼热发苦。眼前的一切开始在脑中飞快翻转、拼合。
刘三的消失、小虎的接头、村中的神秘人、荒地的包裹……他们的行动看似零散,其实每一步都精准地布在他行进的路径上。换句话说——他们早就在围猎他。
一个男人若被敌人盯上了性命,这是战争;但一个指挥官若被敌人盯上了意志,那才是真正的猎杀。
“王福,你还记得前些天咱们从南口回来时,那个路上摔倒的小孩吗?”秦苍突然开口。
王福一怔,点头道:“记得,他哭得厉害,还喊着找爹妈……你那时还抱了他一会儿。”
秦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我后来想了想,那孩子的眼睛一点泪都没有,连脸上都没脏。他倒在路边的姿势很怪,不像摔跤,倒像……提前摆好的。”
王福脸色一变:“你是说,那孩子……”
“是个信号。”秦苍淡淡地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被盯上了。也许更早。”
王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竟然……他们是想用这种法子接近你?想要……影响你?操控你?”
“比你想得更深。”秦苍把手里空水瓶丢到一边,目光死死锁在远处的山林线上,“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先让你失去对战友的信任,然后制造混乱、安排诱饵、扰乱判断。最后,他们只要推你一把,你自己就掉下去了。”
王福沉默了。他终于意识到,秦苍一直面对的不只是外部的追杀,而是一张悄然无声却精密布设的大网。而他,几乎就要被这张网困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福低声问道,“继续守村,还是撤?”
“不撤。”秦苍眼神一凛,“他们既然盯上我,说明我的存在对他们是个威胁。既然他们要接近我,就说明他们还有一步没完成。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他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回屋,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把所有新来的村民记录一遍,特别是过去三天才出现的。查看他们和外村联系的路径,尤其是送菜、送水、做木活的。”
“你是怀疑还有内线?”
“不是怀疑,是确定。”
那一刻,秦苍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了机关咬合的声音。那些未曾解释的细节、偶尔一闪的目光、几个重复的话语、一场看似随意的夜饮,全都化作了线索,勾勒出一个惊人的全貌。
他们不但要接近他,还可能已经做到了。他的身边,恐怕早就布下了“他们的人”。
屋里,王福在清点人员时,秦苍坐在简陋的木椅上,盯着一张重新绘制过的村中分布图。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但有力。
“秦哥。”王福走进来,小声说,“根据排查,确实有三个村民,是三天前才出现的。他们说是亲戚来投靠,但……”
“带我去见他们。”
天光透进屋檐下的缝隙,光线被树叶打碎,洒在地板上斑驳陆离。秦苍推门而出,一路沉默。他的身后,王福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脸色也阴沉下来。
来到村尾的一间土屋前,门半掩着,里面传出隐约的低语声。秦苍摆手,让王福站在门边,自己则抬手轻轻推门。
屋内的三人迅速起身,目光警觉,却仍带着一丝伪装的恭敬:“秦队,好早啊,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们是最近才来的吧?”秦苍语气平静,目光却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过,“说说来这里的理由。”
为首那人咧嘴一笑:“我堂叔家就在这儿,我带两个弟弟来投靠,打算帮忙种地。听说这里安全些……”
“你堂叔是谁?”
“李柱子。”
秦苍目光一冷:“李柱子三年前就死了,没人通知你?”
那人神色一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旁边两人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眼色。就是这一瞬的破绽,秦苍已经确认——这些人,就是暗网中的触角。
他没有出声,只退后一步,说:“你们跟我走一趟,做个登记。”
三人本能地起身,却在出门的一瞬间猛然拔腿往后窗扑去!
“抓住他们!”秦苍猛喝。
房内顿时炸开了锅,王福早已准备,一跃而入扑住一人,屋后早设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另外两人死死摁住。
“都别动!”
挣扎的几人被捆住扔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吼着:“你们抓错人了!我们只是村民!我们是……”
“够了。”秦苍低声冷喝,眼神如刀。
他蹲下身子,看着其中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轻声道:“你们不需要说谎了。从你们一进村时,我就盯上你们了。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你们的目标不是我手下的物资,不是线路,也不是布局,而是我——对不对?”
那青年死死咬着牙,眼神倔强,却不再开口。
秦苍站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如霜:“看来,我还得再收一张网。”
敌人已经把猎物设成了他,他不反击,便只能任人宰割。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形图,而是一份敌人间的“接应路线”。
他在三名假村民身上搜出的这张图,一开始他以为是早期的撤退规划,可仔细一对照,秦苍就发现上面的路线,与村中近几日有人失踪的方向,极为吻合。而更诡异的是——路线的起始点,正是他最早布防、后来又突然变更哨位的地方。
他的心,猛然一紧。
他们竟然连哨位变动也提前预知了?不,这不可能。那是他个人临场决断,几乎没有留下记录。除非……除非在他作出那个决断前,就有人在他的身边,窥探了他的犹豫、分析了他的思路,甚至,在他做决定之前一步,已经预料了他的反应。
“是我……太迟钝了?”秦苍喃喃低语,声音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