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这日，我跟随献舞的队伍一道混进皇宫。
宫里热闹得很，周围都是忙碌的身影，只有我抱着琵琶在偏厅无所事事。
太后过寿，自然是能有多大的排场就要多大的排场，连带着来参加寿宴的一众朝臣也不免要攀比几分，谁的贺礼贵重谁的贺礼有心思，都要被拿出来说一说。
以前我皇奶奶过寿的时候，我也曾手抄佛经，也曾熬灯绣寿图，只是她从不领情，后来我便不再送了。
来献舞的其他人脸上都贴着人皮面具，只有我是真容，主要是担心我若也贴了人皮面具，小月儿认不出我。
宫宴快开席了，胡姬妹妹们在做最后的准备。
我正闭目养神，这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熟悉的声音似乎不止一个。
声音是从墙外的宫道上传过来的，我丢下琵琶，越过人群，三两步翻上墙头。
空旷的官道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清若。
而不远处一顶轿撵缓缓而来，单看这轿撵外观，就极其奢华富贵，珠帘都跟着流金溢彩。
清若翻了个白眼，“你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自己弄脏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她对面的素衣女子嘤咛一声，紧接着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
清若刚想走，就被素衣女子身边的紫衣女子拦下，“你毁了素心的贺礼，还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素心，王素心？
还真是熟人局。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紫衣女子好像叫萍儿。
“你无不无聊啊？”清若道，“天天盯着我有意思吗？”
“清若，你平时怎么针对我都没关系，可这是太后娘娘的贺礼……虽是不值钱的佛经，却也是我沐斋三个月亲手所抄写的经文，还特地在古刹的香火前供奉了半年，又请了佛陀开光……”
王素心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礼虽轻，却也是素心的心意。”
我趴在墙头，给清若出主意，“给她两拳。”
“好主意！”清若扭头，看见我的瞬间整个眼眸都亮色起来，“九姐姐！”
我找她挥挥手，“又见面了，小胖丫头。”
清若呲着的大牙猛地收了回去，哀怨极了，“什么小胖丫头！”
我从墙头跳下来，“她们怎么还要找你的麻烦？”
清若踢了踢脚边沾了污水的佛经，“我不知道啊，我刚过来，她就往我身上撞。”
她指了指地上的佛经，气愤道：“然后这东西就掉出来了，她就非说是我给她弄脏的。”
我听着也来气，“不然打她一顿吧，看着就来气。”好端端的，净喜欢没事找事。
清若道：“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姨母的寿诞，我肯定揍她一顿。”
士别三日，我对清若刮目相看，“小胖丫头，何时这么识大体了。”
清若不高兴道：“哪里的话，我分明一直这么识大体！”
虽然和清若说着话，我的余光还是暼见了王素心和萍儿之间的眉来眼去。
就几句话的功夫，那顶华贵的轿撵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了。
一旁侍奉的宫侍大声道，“前方何人，贵妃出行，速速退让。”
王素心看见我，心里原本还很发怵，听到宫侍的声音，她像是回过神来，立即奔到轿撵前，“还请贵妃娘娘为我做主。”
一只纤纤玉手拨开珠帘，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华贵的珍珠头面。
清若在我耳边小声道，“完了，王素心的帮手来了。”
随着珍珠头面出了轿撵，我顿时乐了。
我冲青皮贵妃招招手，“真巧。”
青皮贵妃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素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素心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身边的萍儿心直口快地道：“是郡主殿下损毁了素心献给太后娘娘的贺礼。”
清若呲牙，“我再说一遍，是王素心自己撞到我身上的。”
我拉了拉清若的衣袖，示意她先别出声。
我也想看一看，这个事情，青皮贵妃要怎么处理。
青皮贵妃先是问：“素心的贺礼在哪儿？”
萍儿抢先一步，指着脏污的佛经道：“娘娘你看，就是那本佛经。”
说着，萍儿还得意地睨了我们两眼。
清若撇嘴，小声嘀咕，“小人得志。”
青皮贵妃问：“按照礼数，你与素心应当和其他人一起走御园那条路，为何会出现在内宫的宫道？”
萍儿的得意僵在脸上，她有些无措地看向王素心。
王素心暗自恨了一眼萍儿，大概是在怨她不成事。
王素心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一副弱不禁风的做派，“是我们迷了路，恰好看到清若郡主，这才跟着她走到这里。”
青皮贵妃的心眼也多，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王素心那点手段，她避重就轻道：“既然是迷了路，那便随本宫一道去赴宴吧。”
王素心的表情僵了僵，福身行礼，“是。”
轿撵越过我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清若张着嘴，惊讶极了，“就这样就完了？”
我问：“那不然呢？”
“这个贵妃娘娘是王素心的本家，以前可没少帮着王素心一起欺负我。”清若道，“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难道是还有什么后招在等？”
“放心吧，她不敢。”我掐了掐清若肉乎乎的脸，“怎么这个王素心还要来找你的麻烦，你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
清若道：“我也想知道啊，这个问题困扰我十几年。”
她捡起脚边脏污的佛经，“为了陷害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倒是可怜这本佛经，太后姨母定然会喜欢这份贺礼。”
我问：“那你给霍太后准备了什么贺礼？”
“啊！对了，我的贺礼！”清若一拍脑门，赶紧在四处张望，“我本来是准备了一幅山水画的，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就是出来找的。”
“我帮你。”
我怕我晕在皇宫里给秦君遥添麻烦，就没用巫术，跟清若一起沿途慢慢找。
天色渐晚，宫道两旁的石灯也有宫侍来点了烛。
“找到了！”清若跑到角落将画捡起来，“好险，差点就失礼了。”
这时，不远处宫宴上的钟声响了。
我还记得自己是来弹琵琶的，抄起清若就往宫宴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