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人主究竟说了什么，欧阳婉儿也根本就无心倾听。
在听到自家师父那肯定的回答的那一刻，欧阳婉儿心中一片悲凉......
她心中仅剩的那么一抹名为侥幸的火苗，最终还是被她最信任的师父亲手掐灭。
“为什么，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欧阳婉儿微微颤抖着双唇，此时抬眸望向人主的她脸色一片惨白......
见欧阳婉儿如此反应，人主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扫了欧阳婉儿一眼，便自顾自起身，慢慢踱步到阁楼中央。
同时，他也不看欧阳婉儿，只是自问自答似的，轻轻呢喃了一句——
“婉儿，你觉得......”
“为师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瞒着你们此事背后的真正目的？”
人主的语气平和而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深意，仿佛有意在考验自己这个爱徒......
然而，此时早已信仰崩塌，心如死灰的欧阳婉儿，即使明知自己师父究竟想让她说出什么话。
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她，此时甚至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此时满心悲凉的她，甚至就连“不知道”这三个简简单单的字，都已然说不出口......
见到自己的爱徒一副满心自责，悲凉孤寂的样子......
人主也不忍心向她继续解释，而是为了缓解欧阳婉儿的自责，而轻声安抚道：
“收集空间坐标一事背后的目的，为师确实是瞒着了你们不假，但此事唯有你们几个知晓......”
“不会有人认为你们会是推动此事的帮凶......”
听到来自自己一直以来尊敬如父的师父，居然说出这种安慰自己的话，脸色苍白的欧阳婉儿却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师父，对不起......”
“弟子瞒着你，交了一个朋友......”
“那个人，正是魔主的小徒儿，名为李菲儿......”
“而且......徒儿已经告知了她，收集空间坐标一事，是我师父让我去办的......”
听到欧阳婉儿的这番话，人主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明显一滞。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
“是吗......那这样一来......明日或许就要稍微麻烦一些了......”
欧阳婉儿闻言，目光灼灼的望向那个曾经让自己尊敬万分，如今却让她所看不透的师父，声音颤抖着问道：
“所以......”
“这种天大的麻烦事于师父而言，也只是稍稍麻烦一些吗？”
“所以师父当初对我的承诺，究竟算什么？”
“师父......”
见到自己这爱徒泪光氤氲，泫然欲泣的模样。
人主的眉头皱得很紧，他的目光闪烁，良久才开口说了一句：
“为师，从未说过谎......”
“只是......”
沉默了半晌，人主这才幽幽一叹，他实在是不忍心瞒着这个心思单纯的丫头......
“这世间的一切，都远非你所想的那般非黑即白。”
“或许在你们看来，为师的所作所为，似乎完全与为师的承诺背道而驰......”
“可你是否想过，若是按照你们的想法，宣传人魔两界和谐共处......”
“你觉得若是想实现这个心愿，需要多久？”
“或者说，需要耗费多少代价，才可达到你所理想的那般效果？”
人主所言，并未让欧阳婉儿动摇，此时的她咬了咬牙，看向人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只要徒儿还活着，就会为此不懈奋斗。”
人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为自己徒儿的决心而赞同——
“嗯，你有这种决心，为师很是欣慰。”
“可你终究还是小瞧了，每个人心中的成见......”
“那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无论你花多长时间，为此耗费多少精力，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始终都会横亘在那......”
“无法逾越......”
“你明白吗？婉儿？”
人主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欧阳婉儿怎会不懂......
可欧阳婉儿却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一脸倔强的回绝道：
“弟子不懂！”
“弟子愚钝，只知道遇沟填沟，遇山挖山......”
“无论眼前横亘着怎样的沟壑，弟子都会用事实证明......”
“只要是沟壑，始终会有被填满的那一天！”
“弟子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人主闻言，并未因此陷入凝重而或是沉默，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眸光坚定的欧阳婉儿，不由得仰天长笑——
“呵呵......哈哈哈......”
“好！！！”
“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
“你说的对，只要是沟壑，便会有被填平的那一天。”
“哪怕是我人界连绵不绝数百里的天山，也会有被挖空的那一天......”
“只是......”
“婉儿，你不觉得......或许比起这种方式，还有另一种更快更直接的方法吗？”
听到此言，欧阳婉儿不禁心生疑惑。
“师父说的方法是......”
人主并未直接解释，而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人心中的成见，是不可逾越的沟壑。”
“不过......”
“想要改变他人心中的成见......”
“并非只有跨越沟壑这种方法。”
“还有另一种立竿见影的方法......”
“那就是......”
“人为造出......比那道沟壑，还要愈发难测，愈发幽深的沟壑！”
“这样一来，人们的成见便会从先前那道沟壑上，重新聚集到这新的沟壑之上。”
“换句话说，想要改变他们的成见，还有另一种方法......”
“那就是让另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成见，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出现，从而深入人心......”
“直至，将众人心中原本的成见彻底取代！”
说到这里，人主顿了一下，转眸望向自己爱徒欧阳婉儿，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嘴角，也在此刻勾勒出一抹淡笑：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改变魔修与人界修士之间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人主说话间，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
以欧阳婉儿不过几百年的见识，又怎会知晓蕴藏在自家师父这番话语之后的决心与淡然？
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脑子痒痒的欧阳婉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旋即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师父，徒儿愚钝，还请师父用徒儿听得懂的话，向徒儿阐释这件事......”
见此一幕，人主再次苦笑，伸手拍了拍她那柔弱无骨的玉肩，旋即笑道：
“没事，听不懂就听不懂吧，时机成熟之际，你便会明白如今为师的良苦用心......”
“你只需记住，为师之举，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行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先退下吧，这个丹药给你，记得服下......”
“免得明日见到其他两位界主，都是一副无精打采之状，从而让她们俩 笑 话......”
欧阳婉儿倒是十分乖巧，听到人主的吩咐，点了点头后，便将人主递来的那枚丹药吞服了下去。
也不担心那颗丹药会不会是什么毒丹。
既然自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她还是先信着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是弟子叨唠师父了，还请师父见谅......”
说罢，欧阳婉儿又朝人主恭敬一拜之后，这才缓步退去。
直至欧阳婉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阁楼，人主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他的这几个徒儿，倒也挺有意思的。
有他们在未来，帮着顾风的那几个徒儿维持三界秩序，他也能安心了。
若是非要说哪里可惜的话......
那便是......
他......
从一开始就注定看不到，自己徒儿心愿实现的那一天了......
一念及此，人主心中不免也有些许感慨，意兴阑珊。
“嗯.....就这样也挺好......”
“反正他比我还惨......”
呢喃罢这意义不明的话语......
一道空间虫洞，顿时出现在人主身后不远处。
下一刻，与他戴着同款面具的黑袍人，身影也从空间虫洞中浮现。
“师父......”黑袍人鞠躬作揖，恭恭敬敬朝着人主行礼道。
“免礼，起来吧......”
人主冲着黑袍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旋即颇有深意的问道：
“事情都办妥了吗？”
黑袍人恭声回应道：
“已经办妥，按照师父的吩咐，炼狱凰族一脉绝大多数族人，弟子已护送他们前往别的世界。”
“其余的心存恶念之徒，弟子也按照师尊的吩咐，将他们彻底斩杀......”
“如今留在天域的凰族之人，也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枚棋子——许墨。”
听闻此言，人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
“既然本座说了要护他一族，那自是要说到做到。”
“不过，不值得本座守护之人，还是物尽其用，作为一颗棋子，被本座好好利用利用.....”
按理来说......
随着人主说完这番话，自己这徒儿一般也就在说一声师父英名后，便慢慢退去。
只不过这一次，黑袍人却没有退去的意思，只是依旧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主见状，不禁向他问道：
“怎么了，莫非是还有什么事吗？”
“若是有事，直说便是......”
黑袍人闻言，稍稍犹豫少顷，最终还是向人主吐露了心声——
“师父，刚刚师父所言，若是让婉儿师妹透露给其他几个师弟师妹......”
“徒儿担心，她们会不会猜到师父的计策，在之后对此加之阻挠？”
虽然欧阳婉儿的见识，比起其他几人可能浅薄了不少。
毕竟闯荡天域的时间摆在那，哪怕欧阳婉儿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不过......
人主却并不担忧这一点。
沉吟少顷，人主的眼神不由得望向黑袍人，随即轻声问道：
“霄儿，若是你二师弟如今还活在这世上，或许为师还需要担心担心，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被他阻止......”
“只可惜......”
“自他身死道消，以身化界守护一方净土的那一刻起......”
“为师的计划......便绝不可能被阻止。”
“毕竟......为师还有你的帮助，不是吗？”
人主的话里话外，只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
此时此刻，拿着玄天阁天璇阁阁主令牌的，并非是人主已经死去的二徒儿——胡建。
而是曾被人主赶出玄天阁的天枢阁阁主，也正是人主的大徒儿——秦霄！
闻言，秦霄下意识从腰间拿出那本属于自己二师弟的身份令牌。
微微垂眸看了那令牌一眼，秦霄的心中也泛起些许苦涩——
“呵呵～～～”
“世人皆不知我二师弟当年为了守护一方小世界，早已以身殉道......”
“可笑的是，众人皆认为我已然陨落。”
“该死之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以身殉道......”
“如今，我这该死之人，不仅活的好好的......”
“甚至还真正踏入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神只之列......”
“真是可悲，可笑......”
“哈哈哈......”
说着说着，秦霄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声音愈发疯癫......
人主也并没有要加之阻止的意思。
毕竟......他与自己这徒儿所肩负的使命与责任，太重，太重......
重到曾经不知多少次，他的脑海也曾浮现过放弃的想法。
但一想到人界修士，以及诸天苍生的未来......
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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