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气球哥】如今的样子。
谭侨稍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看你如今的生活...”
“我之前对你的帮助，对你来说，应该已经算是...”
“微不足道了。”
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
却不曾想，【气球哥】听完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谭侨眼角一抽，继续说起：
“其实这次过来，我也只是出于一个老朋友的角度，想看看你现在的生活过得究竟怎样。”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作为朋友，也替你开心。”
“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一些事情啊。”
“今天过来之前，我打电话，跟你那个什么【侄儿】聊过。”
“他说，你和他们公司，好像是签了什么合同。”
“我在这里，想稍微提醒你一下...”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气球哥】，就已经胡乱地摆起了手，做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用不用。”
“我不知道，我不晓得。”
从他的眉眼之间，李阳能够发现。
这家伙，哪里是不晓得，完全就是舍不得。
他不傻。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被人拖到了坑里，且无法脱身。
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是公众人物。
在自己那位【侄儿】的照管下，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相当之多的粉丝群体。
他是要有公众形象，有偶像包袱的。
他知道这其中的风险，甚至完全明白自己已经被人给卖了。
但他沉溺于他人的关注...
无比钟情于这种，被众人敬仰的快感。
什么合同，什么违约金...
事到如今，他都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谭侨似乎也能明白此事。
望着【气球哥】的眼睛，用无比缓慢，而又耐心的口吻，缓缓说道：
“我听说...”
“按照合同的内容，你录制的那些视频，他们只给你分三成的收益。”
“公司自己，要留七成。”
“而如果发生了类似违约的事情，你要一口气，支付给他们一千万的违约金。”
“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一千万是什么概念...”
“我看你似乎，连这份合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气球哥】继续摆手，做出了拒绝的样子。
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沉重的表情。
他向后靠了靠，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整个人，都仿佛陷了进去。
嘴上，依旧机械地重复着：
“我...我不知道。”
“你不用说了...”
但，他的声音很小。
小到，谭侨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他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你要知道。”
“我最担心的问题，是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岔子。”
“你这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比如说...你屁股底下的这个椅子，可能都剩不下来。”
“不止如此。”
“你可能还要因为交不上违约金，被他们告去蹲大牢。”
“真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你不要上当受骗。”
说话的时候，【气球哥】的气势逐渐减弱了不少。
整个人坐在那里，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面对着谭侨的训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之类的话。
眼看再继续说下去，可能也无济于事。
谭侨干脆换了个角度。
稍稍拖着身下的凳子，朝着【气球哥】的方向靠了靠。
而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当年和你聊天的时候，我就很佩服你的人生观价值观。”
“我觉得...”
“你做人，其实很有自己的一套。”
“我希望你记住，咱们做人一定要诚实。”
“咱们小时候，应该都听过这样的教导。”
“诚实守信，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事情。”
“所以你实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我的，咱们不说假话。”
说着，谭侨还主动伸出手去，轻轻按住了【气球哥】的手臂。
此时的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主动拦住对方，要向他科普交通知识的警员。
而是一个眼看着旧识，一步步迈入深渊的老友。
在后面跟踪拍摄的李阳，看着谭侨脸上无比沉重的表情，不由得暗自感叹。
的确...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
原本积极乐观，诙谐幽默的谭侨，也早已变了样子。
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谨慎。
对于这样那样的事情，也看的更开。
简而言之...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警员...
好像老了。
对面的【气球哥】，怎能看不出谭侨的意思呢？
他呆呆地抬着头，望着谭侨的眼睛。
神色，转而变得无比复杂。
足足停顿了两三秒的时间，才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缓缓开口：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呢？”
“家丑...不可外扬嘛。”
谭侨顿时沉默了下来。
那双黑色的瞳仁之中，微微显露出了难过的心绪。
哪怕已经逼到了这种份上...
这【气球哥】，也仍然选择了逃避。
有句话说得好。
你永远我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看【气球哥】摸着自己脑袋，嘿嘿傻笑的样子。
谭侨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甚至，产生了些许想要放弃的心思。
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他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当初的这位朋友，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
所以...
最后一次。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问道：
“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
“如果真的有某些人...或者说，你的那些亲戚朋友，愿意对你伸出援手。”
“我觉得，是件很好的，值得庆祝的事情。”
“只要你能够确定，对方的值得信任的人...”
话音未落，【气球哥】再次摆了摆手：
“我知道！”
“哈哈哈，你不用担心！”
“愿意帮助我的人有很多。”
“社会上，那么多的好心人，他们都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
“我还有那么多的粉丝，那么多的亲戚...”
剩下的话，谭侨基本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公司...
或者说，那些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寄生虫 。
已经将眼前的这人，异化成了无比陌生的样子。
他只感觉...
当初的气球，渐渐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