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坐在床边，烛光斜照在他肩头，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起窝在锦被里不肯动，眼神还有些迷瞪的看着他。
他低声笑着，连哄带拉，极有耐心。
轻轻拽她的手臂，把她从床上一寸寸拉起来
“乖，起来吃点东西，饿坏了明日就没法练功了。”
她被他拽得无奈，只得披着外袍被半推半搡地带到桌边坐下。
很快，后厨送来一碗又一碟热腾腾的夜宵。
香气氤氲，照着灯光，暖黄一片。
怀玉亲自揭开盖子，盛好第一口粥，吹得不烫了才递到她嘴边。
“张嘴。”
他声音低柔，可云起抬头分明看见了他眼底藏不住的疲惫。
眉心那抹沉色更显清晰，最近兵事紧急，练兵几乎日夜无眠，眼下怕是连歇一刻都在挤时间。
看得出他今日很累…
可他却像哄个不肯吃饭的小孩子似的，一勺一勺喂她，温声慢语。
云起盯着他，心里有些发紧，明明他才更需要休息。
细看下，怀玉的下巴上冒了些微青茬，眉心紧蹙。
肩上的铠甲刚卸下不久，衣袍还没换，汗湿的发丝黏在额角。
可他却笑得温柔，见云起未动，示弱般说道
“我饿了，陪我吃几口？好不好？”
云起嘴角动了动，点头…
怀玉这才一勺一勺地舀着粥，送到她嘴边
“张嘴。”
而另一边的醉仙斋，白山元君也刚从厨房取了食盒出来。
他平日里最是冷漠高傲，哪怕是对云起，也总是三句不离讽刺。
可他此刻却亲自打开食盒，一样样看着。
云起爱吃的几样菜肉菜油亮，香气扑鼻。
他将盖子重新封好，以免热气散了。
拎着盒子走了出来，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脚步不慢，到了云起房间门口，他正要抬手敲门。
却听见里头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还有笑闹，声音轻柔黏腻，很熟悉。
是怀玉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脸上表情一瞬间僵住，蹙了蹙好看的眉头。
门缝飘出一点香气，里面显然也在用膳…
他手里食盒还热着。
可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却觉得有些可笑。
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得自嘲，笑得苦涩，心里暗道
“我这是……在干嘛？”
是啊，她有怀玉，有侍郎，有的是人关心和照顾她。
自己不过与她师徒关系。
而且…当初是自己把她带来，替她实现找男人的愿望…
如今她夫郎成群，何须他再来多此一举。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把胸腔那点酸意全压下去，才转身离开，脚步慢得像踩在心头。
回到醉仙斋院中，他将食盒轻轻放在石桌上，菜还热着，香气氤氲，却再也不想送出去了。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淡淡地回房。
门“吱呀”一声关上时，侍从闰叶才赶来，惊讶地看着石桌上的食盒，又望着那扇关紧的门，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说……元君是要给将军送宵夜的吗？怎么提回来了？”
风穿过院落，吹起食盒上的布巾。香气冷了，饭也冷了，只有那满满一盒的心意，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云起坐在桌边，乖巧的配合一勺一勺吃粥，连菜怀玉都是夹到了嘴边。
云起有些无奈的一笑，试探性说道
“那个，怀玉，我自己来吧，我的手又没断，也不能一直让你这样喂着吧....”
怀玉只听，但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抬头看着云起的眸子，突然停顿了片刻。
“将军，如今，你对我可有一点喜欢？”
云起的呼吸一滞，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捋了捋自己和这些男人的关系，扪心自问过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第一眼见到白山元君便是一眼万年，那种一见钟情般的悸动，让她至今记得。
可因为身份，因为白山元君的抗拒和警告。
他们自始至终，都止步于师徒的关系，几次逾距也不过昙花一现，两人都默默地选择了不去提起。
可那份心动…那份爱而不得，却比对任何人都来的热烈。
后来她被齐玉的温暖和柔和治愈，他们彼此治愈，齐玉像是她的一个港湾。
总可以在他身边卸下伪装，安静的互相陪伴，可最终.....他不辞而别。
钟月回因为机缘巧合，两个人在一起行了房事，他那种忧郁和清冷，让云起有些心疼和动容，也算得上喜欢。
他也一直很安分守己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陪伴她，可云起心里清楚，他心中的患得患失，很怕失去，却又从不强求什么。
至于花不染，纯粹腹黑阴险的男人，一张妖艳的脸下藏着蛇蝎似的心肠，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多了几分偏爱，缠着她不放。
可云起心里清楚，自己与他更多的是利益捆绑，自己对他的感情并算不得有多少。
方南修呢，刚直勇猛的悍将，不少女人的梦中情人，与离央从仇敌到痴情蛊的纠缠。
云起对他倒是有几分尊重和惺惺相惜，感情倒当真没多少。
而且方南修这种人，悍不畏死，更多的是家国壮志，虽然情难割舍，但最终他还是要回到他大将军的位置，实现抱负。
他俩是一类人，两个人都很强势的人，很难在一起。
至于丞商，在她眼里，完全的谋士和军师，城府极深，也十分危险，这种人善弄权谋，一切都玩于鼓掌。
云起对他只是单纯的欣赏，二人可以同谋其事…
至于面前的怀玉…
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大男孩，阳光直率，像大狼狗一般的弟弟。
可年纪小毕竟多了些任性和鲁莽，会有莫名的占有欲。
所以之前云起一直本能的回避这种麻烦的感情，与他刻意保持距离。
如今经历了一些事情，他倒是成长了不少，愈发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对她也多了些温柔和体贴。
可他此刻这样问自己，那赤裸的目光。
让云起不知道如何回答…
怀玉见她沉默，目光刺痛般收缩了一下，随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知道是逃避还是识趣的转开了话题，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姐姐多吃点，你的饭量可不止这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