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便吹起了口哨，呼喝着他们上一旁停着的绿皮火车。
直到火车‘哐当哐当’地响个不停。
林夏才意识到她终于坐上了传说中行走特别慢，声音特别响，晃得人头疼的老式绿皮大火车。
小半个车厢都是新入伍的女兵。
没多大一会儿，一些女兵就忘了刚刚离开家人的忧伤，已忙着介绍自己与邻座的人攀谈了起来。
有些人则在看着车外，以及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而火车的另一半则是普通的乘客。
在抛去了对这帮女兵的好奇之后，渐渐的，又开始大声的喧哗起来。
甚至，连过道都异常的嘈杂，堆满了人和物资。
有提篮子带鸡蛋的，有背着大南瓜的，有拎着鸡鸭笼子坐车的，还有穿着拖拉板鞋刚搓完脚，又小心啃着野菜窝窝头的。
还有毫不避讳抽烟的，整个车厢内那味道一言难尽。
乘务员不停地喊，“看好自己的东西，就让一让。”
“哎呀这是谁的鸡拉屎了。”
“哦，要水啊，现在列车上的水还没烧，想要喝水请到下一个站台即可！”
嘈杂的声音乱哄哄的，林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这样的烟火气在后世绝对没有的。
时间就在一晃一晃间流逝。
林夏与陈燕萍坐的二人座，两人靠着座位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作响。
就连一旁陈燕萍说话，她都听得不太真切。
“你说什么？”
陈燕萍扯着嗓子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夏天，我们坐了三天三夜了，快要到站了，先清醒一下！”
原来三天三夜了啊，林夏揉了揉发懵的耳朵，这火车实在晃得人头疼，纵使她心理素质好，此时也觉得腰酸背疼，哪都不带劲。
“耳朵不好使了，嗡嗡乱响。”
陈燕萍跟着摇了摇脑袋，“一会儿儿下车就好了。”
说话太过费劲，林夏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半节车厢原来叽叽喳喳的女生，此时一个个萎靡不振。
原来崭新的军装，此时也皱巴巴的。
包括不远处的那些乘客，也全都东倒西歪在座位上打盹。
就连鸡鸭的叫声都停了下来，便忍不住发笑，上辈子她飞机来，飞机去还没遭过这种罪呢。
“知道咱们要到哪吗？”
陈燕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你竟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
林夏茫然地摇了摇头，从想要参军到现在没有人告诉过她啊，就连出发都匆匆忙忙的。
对了，她还背着林二哥的小背篓呢，一路上都是部队发的餐食，她差点忘了背篓里还有几个窝窝头，恐怕是馊了。
而她连换洗衣服也只带了两件，好在林奶给的钱她揣在了身上，不然真的是怄死了。
“很奇怪吗？你又没说！”
陈燕萍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等着，到时候把你卖了，估计还在帮我数钱呢！”
到此林夏才知道，她们不是去大西北，可惜了那辽阔一望无际的草原，那能策马奔腾的自在，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向往。
火车越行越慢，那‘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声音也越是明显，靠近窗户口的人已经全都打开了车窗，小心地探着半个脑袋往外看去。
站口已等了不少的人。
林夏眼尖地看到了一排穿着橄榄绿军装的女兵，正在一旁集合，心中瞬时明了。
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兵，看来是在此集合了。
火车终于停了下来，那轰鸣的耳鸣声瞬时就得到了缓解，头脑也逐渐的清明起来。
带队的军官领着她们快步地下了火车，与原来集合的人汇集在一起，大家又排着队依次出了车站。
看着一排整齐排列的军卡。
大家又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哀嚎，“天啦，我们还要坐大卡。”
“不知道要多久呢！”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低呼，“这头还晕着呢！”
在见到一个军官一脸冷肃地走了过来，大家瞬间噤声。
“喊什么，既然我们选择入伍，就要面对数不清的困难，这才哪到哪！”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军官，看她一脸的严肃与坚毅。
眼睛就像是刀子似的，扫视着一个个新来的女兵，吓得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林夏知道此人不简单，走路身姿笔直，面上不带一丝的表情，左臂始终放在腰间，好像随时要拔枪似的，站如松，眼神如刀。
这人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只听她大声吼道：“不喜欢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挽留，想要好好当兵的就服从命令！”
薛荣光很看不上这一群娇滴滴的新兵，她来之前仔细翻阅了这些人的资料。
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
瞬时，新兵队伍鸦雀无声，全都乖乖的排队往军卡上走去，开玩笑，随着高考的恢复，以及下乡知青的回城。
让城市中本来少得可怜的工作岗位，打破脑袋往里挤，因此连这个参军的资格，也是家里人费劲心力弄到的。
哪还有人打退堂鼓。
新兵们坐满一辆又补充到第二辆，直到所有女兵全部上车。
而他们白水县出来的这五个人，也被打散了，只她和陈燕萍挨在一起，被分配到同一辆车上。
军卡带着顶棚，把外面的棚帘一放下，整个车卡都黑漆漆的，陈燕萍紧紧地拉着林夏的衣角低声地道：“好黑！”
过了一会，见林夏没搭话又小心地道：“那个女官好凶，要她是我们的教官就惨了！”
“我看差不多吧。”
车上立刻就传来了一阵抽气声，可想而知，刚刚女军官对她们的冲击有多大。
黑色的车卡快速地行驶着，或者路并不好走，使得车子在无尽的摇晃着，让一众没吃饭的新兵忍住了吐，却也一个个头晕目眩。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行驶的速度逐渐地慢了下来，但颠簸更甚，只林夏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懒懒的睡了一觉，腰背都酸疼了。
适应了黑暗，此时车中的情形也能看个大概，大多女兵都东倒西歪地半睡半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