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严道心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手帕,表情有一点纠结,估计原本他是打算要把那东西拿回去继续研究研究的,现在一听祝余的话,也意识到的确存在这种隐患,挠了挠头,“那这玩意儿还真不好藏。
嫦娥醉见了太阳之后的灰黑如墨,水也化不开,还带着它本身那股特殊的气味儿……看样子我只能给它扔到茅房里头去了!
可是……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东西,化成灰都已经很可惜了……”
“还会有机会的。”陆卿开口对他说。
严道心看他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抿着嘴点点头,一脸痛心地拍了拍胸口:“行了,知道了,我这就去上茅房!”
陆卿把严道心送到门口,看着他下楼朝茅房去了,又重新关好房门,见祝余托着腮坐在桌前,眉头紧锁,便走过去,伸手在她眉心揉了两下:“我的余长史何故这般忧愁?”
“大婚那日,我以为是鄢国公针对你,后来发现这后面有人做局,试图诱着锦国的农人都去种植花草,荒废农田,转头年景不好的时候便会引起内乱。
本来只是查鬼庙案,结果牵扯出了本不该现世,来自于外邦的炽玉。
紧接着曹大将军的侄子遭人陷害,杀人真凶是精心豢养出来的死士。
再之后司徒敬的禁军大营里面又闹起了‘邪祟’,最后同样是以死士自尽收尾。
还有我在宫内宫外闻到过许多次的香……”
祝余喃喃自语般地对陆卿说:“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捋着一条绳索往前走,本以为走不了多远就能找到这根绳索是被系在什么东西上的,结果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到现在,感觉周围越来越黑,绳子却好像还是摸不到头……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面不踏实。”
祝余此刻心中感到十分惶惑,心头就像是被压了铅块儿一样,沉沉的,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从不质疑自己的本事和能耐,不论是过去,还是来到这一方天地,现如今也都可以算作是战绩可查。
但是过去不论是多复杂难搞的尸体,不论需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加以确认检验,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只需要从旁提供专业手段和得出结论即可的人。
置身事外与卷入其中,这感受上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一次我的看法倒是和你不大一样。”陆卿不知道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想要安慰祝余,他拉过祝余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虽然这根绳子拴在谁的身上,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走到现如今这个地步,这绳索最终通向何方却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目的是什么,似乎也不难猜。
我问你,那嫦娥醉的香气,与老管事先前拿来的那条裙子确有相似,对不对?”
祝余对这个问题还是比较笃定的,但出于谨慎考虑,她还是想了想之后,才点了点头:“没错。”
“那裙子上的香气,与之前在清水县那里闻到过的,可有相似之处?”陆卿又问。
祝余愣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多了,竟然让她差一点忽略掉了清水县窦大江帮小哑巴报仇时用到过的那种香。
当初她之所以会记住南书房,还有那个小内侍身上的香味儿,归根结底,不就是来源于清水县窦大江用过的带有炽玉的迷香么!
仔细回忆一下,窦大江在鬼庙中用到过的迷香,与宫中她闻到过的并不完全相同,之前在鄢国公身上闻到过的香气,也与昨日老管事拿来的衣料上的不一样。
那衣料上的香,与这嫦娥醉更加谈不上分毫不差。
就是这每一样都差一点的微妙变化,竟然让她差一点就忽略了当初宫中闻到过的香气。
不过现在被陆卿这么一提醒,祝余发现许久以来,能够让自己留有印象的这几种香气虽然各有变化,但却万变不离其宗,里面总有着丝丝缕缕的共同点。
那岂不是意味着……
她神色一凛,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陆卿见她的表情变了,知道祝余这是彻底明白过来,便又问:“你的鼻子最灵,从头到尾这些次见过陆嶂的时候,你可有从他身上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祝余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之前在京城里,曹大将军府上一到他的那一次,他和鄢国公呆在一处,身上似乎若有若无沾染了一些,但是并不重。
之后再在靠近朔国的郊外遇到那一次,他身上就没有半点类似的香气了。”
陆卿垂目沉吟:“陆嶂自小颇为崇尚文人墨客的风范,曾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两只脚丈量天下大好河山,将沿途美景都绘制出来,流传百世。
虽然说这个念头后来被鄢国公掐灭,估计早就已经放弃了,但是多年来他对于熏香之类始终不是特别提得起兴致,反而喜欢追求一种书香纸香墨香。
我记得他曾经重金请京城里最出名的香料铺子为他调配一种藏书阁当中堆积了众多书籍后才会有的气味,但是那种东西并不是香料可以调出来的,最后只能作罢。
他也因此被京中高门背地里一轮附庸风雅。
这件事他自己应该并不知晓,但我却从云隐阁听了不少。”
“所以他身上曾经有过也是因为和鄢国公走得近,或者入宫面圣的时候沾染上的?”祝余明白陆卿和自己说这个的意思,“他并非局中人?”
“我们现在都在局中,谁也跑不出去。”陆卿笑着纠正了祝余一句,“只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人一直以来自认是掌控局面的棋手,然而实际上,大家都一样,都是这棋盘当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祝余皱眉琢磨了一番,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咱们面前的是一局象棋,楚河汉界,兵来将挡。
现在看来,反倒是更像一盘跳棋。”
“跳棋?”陆卿好奇地看了看她,“此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