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辉这么夸秦峰还真没错。
秦峰要是能让小卖店老板们薅到羊毛，绝对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在谢辉的眼里，峰哥不仅“抠门”，还“穷”。
德子哥没少跟他说峰哥结婚前的事，兜里有一分钱花一分钱。
懒得要命，油瓶倒了都不扶一把。
除了懒，还喜欢打台球，跟人下赌注，有时候赢，有时候输，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输钱多。
结了婚，一切就变了。
从以前的二混子，变成了现在男德标兵。
谢辉当时听了，就一个感觉。
找对人结婚，会改变一个人，但也会让一个人变“穷”。
好几次两人出门，峰哥都是让他买冰棍。
红豆冰棍两毛，都不舍得，非得让他请客。
这几次花了他足足八毛钱，每次谢辉都开玩笑，找秦峰要钱。
秦峰双手一摊，就说没有，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
谢辉也没办法，好在厂里一年能赚大几千块，好一好还能赚到上万。
他是个好心人，这八毛就算了。
孙鹏一听，觉得也是，厂子肯定不能轻易给小卖店老板补偿，没有限制还得了？
顾晚晚知道几十年后，网络购物平台，有不少因为设错价格，弄错优惠券之类问题，被薅羊毛，瞬间破产的例子。
虽然孙鹏不知道这些，但他知道，要是没有限制，一家小卖店尝到甜头，保证不出一天，就能传遍大半个临海。
“秦厂长，那咱们是不是对这个补偿有什么限制？”
秦峰早有准备，打开文件夹，拿出两张纸递给孙鹏。
“大鹏，上面已经写了，你和小辉一起研究研究吧。”
谢辉见秦峰早有准备，立刻竖起大拇指，得意道：
“大鹏哥，怎么样？峰哥就是鸡贼，早就计划好了。我就说，除了嫂子，没人能从峰哥兜里掏出钱来。”
秦峰：鸡贼是夸人？突然手有点痒，有点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孙鹏接过纸，仔细研究了起来。
两页纸，是秦峰工整的笔记，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足足十几条补充内容。
第二页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最终解释权归本厂所有】
谢辉凑到孙鹏旁边，一字一句读了起来，打算熟悉后，过一会儿就给所有业务员开个会。
他看得快，没两分钟就看完了。
“峰哥，前面我看明白了，就是小卖店老板，谈补偿时的两个不行。”
秦峰还挺吃惊，他可是写了十几条，谢辉这么快就总结出来两条？
看着谢辉嘚瑟的劲儿，秦峰觉得说不定这小子总结能力超强。
“说说看，哪两个不行？”
“嘿嘿，峰哥，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就是薅咱们的羊毛就是不行，要是薅咱们的羊毛，咱们就咬人。”
秦峰扶额，这可是他媳妇说，他一字一句写下来的免责声明，用词相当正式，怎么到谢辉嘴里，变了个味？
“小辉，你总结得很好。”
谢辉是真当峰哥要表扬他，连忙道谢“感谢峰哥，感谢嫂子，我一定会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说完，还像宣誓一样，举起了右手。
“那什么，小辉，你把手放下，我说的是，你总结的很好，下次别总结了。”
孙鹏在一旁看着谢辉耍宝，哈哈直乐。
平时谢辉出门跑业务，那嘴皮子是相当溜，训起出问题的业务员，也是毫不手软。
只有在秦峰和顾晚晚面前，才这么愿意开玩笑。
顾晚晚跟着笑，不过她怕谢辉跟业务员开会时出现误会，还是提前解释了几句，
“小辉，大鹏，这两页纸里，有很多内容，不是都不补偿。那些真正为咱们百乐出头的，一定要奖励，还要宣传出去。
而且以后还要从业绩最好的小卖店里，选出经销商，让利给经销商，把一部分利润让给他们，让他们去做本地市场，我们的业务部，今后的目标要扩大到其他省份。”
业务员都是年轻小伙子，一直觉得厂子的业务只是针对本市市场，没想到以后还能有出差的机会。
一个个脸上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现在的交通没有那么方便，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像他们中间，不少人也没走出过江省。
首都京北，还有十里洋场的大沪市，更是只在新闻，画报上看见过。
还有一点，业务员们听说过，他们“百乐”出差补助高，吃的好，住的也不差。
更重要还能借着出差的机会去外地看看。
刘二胖按捺不住激动，举起手大着胆子问道：
“那顾厂长、秦厂长，是不是咱们以后也能把厂子开到京北，沪市？”
现在的年轻人谁不向往大城市？
村里的想去城里，城里的想去省会，省会的又想去京北、沪市。
秦峰知道画大饼的机会来了，清了清嗓子，
“二胖，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以后只要咱们干的好，别说京北和沪市，就是港城、米国咱们也能去。
到时候咱们就把厂子开到国外，让金发碧眼的老外尝尝咱们华国的饮料是什么味。”
众人一听还能去国外，眼睛都亮了。
也不管这大饼是真是假，反正他们先吃为敬。
实在吃不下去可以自备开水，顺下去。
刘二胖实在，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爹说我能找到工作，都是祖峰冒青烟，看来还真是冒青烟。
我们一大家子，还没有一个去过外国的呢。”
“我爹也是这么说我的，但我家里的，连临海都没出去过。”
这个话题瞬间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有人问秦峰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比国内圆。
有人问沪市人是不是穿得都时髦。
还有人问京北大街上卖的豆汁什么味。
秦峰一个地方也没去过，但张口就来，说的还一点不差。
没去过还没读过报纸看过书吗？
大家问一个，秦峰就接着新闻上的内容，稍加改动，做成了一个个厚厚的大饼。
看着香，但噎得慌。
顾晚晚都有些看不下去，想好好跟业务员说说，外国的月亮没有中国圆，京北、沪市也不像小伙子们想的，遍地是机会……
别管大饼噎不噎得慌，但小伙子们就喜欢吃秦峰做的，顺口。
吃完“大饼”，业务员们脸上泛着光，出去送货跑业务，嘴皮子都溜了。
忽悠起人来，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几天下来，全城一大半的小卖店老板，都乐呵呵地答应了。
反正他们又没什么买损失，还不得罪人，最重要是能拿到钱。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当然，也有极个别不愿意配合的，说是搬来搬去麻烦，压根连“宏昌”的羊毛都不屑于薅。
这部分小卖店位置都非常偏僻，货品样数少，一周都不一定卖出一箱饮料。
而且，看店的老板要么是一边看孙子的老太，要么是沉迷于听京剧的老头。
最累人的是，厂里发业务员嘴皮子都快磨破，有的老头老太太压根没听懂。
这些老头老太太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指望着发大财，能对付点儿生活费就可以。
翻来覆去，他们对着业务员就几句话，“小伙子啊，你们说啥我也没明白，我这个小店啊，卖得样数多了也看不过来。你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直接把业务员给打发走了。
所以，在秦峰和顾晚晚这里，这类交通偏僻的小卖店可以忽略不计。
“百乐”这边知道计划奏效，大家都挺高兴，厂子的销量没变，反而还增长了一些。
现在只要市场份额没有下降，对百乐来说就是守住了阵地。
喜怒哀乐好像也遵循着万物守恒，有人欢喜有人忧。
“百乐”这边大家高兴，被薅羊毛的“宏昌”更高兴。
自从江哲被钱涛叫来临海主持大局，他整个人都改头换面。
衣服不再是老派的灰蓝色中山装，到了临海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存折里仅剩不多的钱，去了一趟百货商店。
给自己买了一套西装，又买了好几件衬衫。
人靠衣装马靠鞍。
江哲每天西装衬衫大风衣，手提公文包，出来进去也有司机接送，气派的很。
厂里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就是真正的大老板。
现在明明是深秋，满地落叶，风一吹，有些万物凋零的感觉。
江哲却每天哼着小曲上着班，那精神头别提有多好了。
想起曾经的过往，江哲觉得都是屁。
他以前家里穷得锅都揭不开，好不容易能吃饱了，一个月内爷爷奶奶先没了，紧接着他爸又没了。
一个月内，连死三个，村里人私下里嘀咕，是不是江家触了什么霉头？还是祖上坟头风水不好。
村里还有人传他也活不了多久。
最不被看好的人，偏偏最争气。
以前在田间地头传闲话的，不是岁数大了人没了，就还是在地里刨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一代一代的，也就那样了。
怎么可能会像他这样风光？
想到这里，江哲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一只脚刚迈进厂里，跟他打招呼的人就不断，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谄媚的笑，看得监江哲更是心情大好。
“江总经理，您来了？”
“江总经理，您早。”
“江总，您吃饭了吗？”
“江总，您今天衣服真好看。”
一声声“江总”，听得江哲心里那叫一个美。
本来他是想让厂里人叫他厂长的，但钱涛说叫“江总”显得新潮。
“小江啊，你就是太古板，咱们虽然是个食品厂，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少业务都跟港城有关。别厂长厂长的，跟老头似的。”
既然钱涛发话，江哲也就让大家这么叫了。
一开始听着有些别扭，但听久了，江总还真就比江厂长顺耳的多。
江厂长一听就是个土包子，江总那就不同了，是带着港台风的成功人士。
江哲跟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关起门来，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一直觉得，像江城玉湖那种小地方根本不适合他发展，只有临海这种大城市，才配得上他的才华。
喝了一壶茶后，江哲依旧自我陶醉。
这时，一个声音甜美的女人过来敲门，拿了份文件，让江哲签字。。
人一进来，江哲笑得嘴都合不拢。
新来的秘书姓苏，叫苏静怡，名字都与众不同。
不光长得漂亮，身材还好，该大的地方大，该瘦的地方瘦。
只可惜，人是钱涛亲自招聘过来的女秘书，其中多少有点关系。
肉在眼前吃不到嘴，只能看，这种感觉真难受。
江哲不止一次想拿下苏秘书，可想想还是算了。
钱涛看苏秘书的眼神就不对，有几次她觉得钱涛的眼睛都快长苏秘书身上了。
说不好，这个小苏秘书早就是钱涛的人了。
他要是先下手，那就等于虎口夺食，估计没自己好果子吃。
有些肉他能吃，有些他就不能碰。
“江总，这个文件一会儿您签一下字。”
“行，小苏，文件你放桌子上吧，然后叫业务部的去会议室开个小会。”
苏秘书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江哲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往苏静怡的屁股上看，半天才挪了回来。
钱涛把前面的路都给他铺好了，租厂房，建厂子，江哲现在只要把业务做上去，就万事大吉。
连钱涛提醒过他好几次，这是厂子关键时期，千万别搞出其他事来。
刚坐下来，江哲满意地翻着厂里最近的销售单。
业绩上涨幅度很快，这么保持下去，就好跟钱涛交差了。
看见江哲脸上的笑，厂里人还是马屁先行。
“江总，您的方法真奏效，全城几乎所有的小卖店同意将咱们的货摆在上面，什么百乐，喜乐，都不知道挪哪儿去了。”
“都是江总领导英明。”
“江总就是销售天才。”
业务员们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拍江哲的马屁。
江哲听得正舒服，突然他眼睛扫过有奖销售那一页，啪地将销售表甩在了桌上，大骂，
“你们一个个那两个眼珠子就是窟窿？这个表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