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团队要启程回去了，劳伦斯问宋韵卿要不要一起走。
宋韵卿懒得自己折腾买票，索性再搭一次便车。
临走那天鹿悠悠亲自开车送行，宋韵卿本来就十分不舍，临了更是二十万分不愿意放开手。
她抱着鹿悠悠，直到洛克菲勒家的人来了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嫂子，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来美国找我玩，或者咱们一起去港城看看二叔他们也行！”
鹿悠悠笑着点头，能不能去先不论，这会儿她要是不点头，宋韵卿估计能哭出来。
劳伦斯和随行人员交代了几句，也往这边走来。
“Lu，多谢你这些天的款待。”
他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从两人认识起她就见过很多次，可即便是顾清野说过，她依然没法从中看出多少不一样的地方。
“应该的，你远来是客，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她只在前几天稍微陪了陪，后面学校有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宋韵卿和他两个人在京城闲逛。
劳伦斯默然，是啊，只是客人……
他牵起嘴角，换了个话题：“你以后就在中国教书吗？霍普金斯教授常常提起你，他总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把你留下。”
听到这话鹿悠悠笑了。
去年教授还给她写过一封信，硬是在海上漂了一个月才送到她手里。
倒是没说多少学术方面的内容，反而通篇都在说实验室又进了一批新设备啦，新一届的学生不如她们那届得意啦……
总而言之，想方设法勾着她回去。
鹿悠悠看着劳伦斯：“我在国内挺好的，暂时没有去美国的计划，教授那边……只能辜负他的好意了，麻烦你替我道个歉。”
劳伦斯笑着摇头：“教授可舍不得怪你。”
这时一个西装男人来通知可以登机了，宋韵卿眼睛红了一圈，又把鹿悠悠抱了个满怀。
“嫂子，一定要想我啊，我也会想你的！”
“好，会想你的。”鹿悠悠拍拍她。
“那我们走了，Lu，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劳伦斯笑着张开双臂，鹿悠悠微微前倾行了个贴面礼。
“有机会再见，祝你们一路平安。”
送走两人鹿悠悠就回去了，正好是下班的点，她和顾清野前后脚进门。
“韵卿已经走了？”
“嗯，我送她去的机场。”
鹿悠悠拉着人坐到沙发上，顺势躺到他腿上。
顾清野很自然地帮她按摩胳膊，鹿悠悠长期伏案写字，右手偶尔会酸胀，他只要有空就会帮她按摩。
鹿悠悠舒服得眯起眼睛，若不是顾清野一直盯着看，她估计已经睡着了。
“怎么了，有事要和我说？”
她懒洋洋地伸手，指尖在顾清野的下巴上戳了戳，没戳几下就被握住，羽毛般的触感落在手背上。
顾清野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没事。”
鹿悠悠一下就笑了，昏昏欲睡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明明就有事，又吃醋了？”
她笑还不算，手指已经不老实地从下巴转移到喉结，然后顺着锁骨慢慢往下。
不老实的爪子再次被没收，这回就不止亲几下了，她整个人都被托了起来，面对面跨坐在顾清野腿上。
鹿悠悠笑着俯身，右手沿着他的下颌一下一下蹭着。
“顾同志这是……恼羞成怒？”
恼、羞、怒自然是不会有的，顾清野眼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你不在意旁人，我有什么好气的？”
“那我要是在意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近，鹿悠悠背后那双手顺着她的脊椎慢慢往上。
“你不会的。”
这几个字模模糊糊淹没在唇齿之间，很快鹿悠悠就再也想不起别的来了。
*
暑假后半段鹿悠悠都在忙研究生录取的工作。
海洋工程学院竟然有四个人报名，竟然不是所有研究生导师里数量最少的，这个结果大大超出她的预期。
“小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想收几个学生啊？”
这边罗又良特意把鹿悠悠叫到办公室，就怕她第一次招学生没什么经验，再一个也是怕她有顾虑，碍着其它“老前辈”的面子不敢多收。
若是按罗又良的本心，他巴不得鹿悠悠有多少收多少，能者多劳嘛！
鹿悠悠盘算了一下手头的工作，没把话说满：“就两个吧，再多了怕是忙不过来。”
教学生不比做实验写论文，有个交互的过程，不是她一股脑教了就有用的。
不能假设所有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如段明娟这种中等偏上的学生就很难得了，还要考虑到心性，哪怕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清大也找不出那么多满分精英。
罗又良虽然可惜，但也尊重鹿悠悠的意见，这可是院里新生代的最强力量，头几届少收几个不打紧，等以后招牌打响了自然会吸引更多人来。
鹿悠悠这边做了决定，后续流程都不必她操心。
最后名单公示出来，新鲜出炉的研究生导师鹿悠悠副教授名下多了两个新生，一个是段明娟，一个是从外校考过来的。
至于农学院那边她只招了一个，是个生物工程方面的天才。
原本学校都不准备再给鹿悠悠安排本科课程了，可是之前那批新生的反馈实在太好了，领导没办法只能问她愿不愿继续给本科生授课。
入门课程让鹿悠悠来讲，那效果不是一般地好。
简单直白点说，至少95%的学生听了鹿悠悠的课会对本专业产生浓厚的兴趣。
以她的水平，基础课花不了太多精力，那是不是可以继续辛苦一下？
当然了，学校也不敢真把鹿悠悠当永动机使，而是让两个院长亲自征求她的意见。
鹿悠悠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教案都是现成的，不用再费功夫。
通识课对她来说就跟讲故事放松差不多，实验做累了，换换脑子也不错。
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开学后鹿悠悠就进入高速运转阶段。
新招的研究生通通塞到项目组里来，亲传弟子嘛，该用就得用。
段明娟一毕业就顺利拜入鹿悠悠门下，欢喜了一整个暑假，回老家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一直泡在图书馆里，开学才舍得出来。
新来的师弟叫牛大壮，别看名字朴实，人却一点都不憨。
他有个堂哥是公派留学生，去的正正好就是斯坦福，虽然和鹿悠悠不是一个专业，却没少听过她的大名。
要知道鹿悠悠毕业典礼的时候可是作为研究生代表上台发过言的，这还是斯坦福建校以来头一回有中国的学生获此殊荣。
牛大壮本科在津沽大学念的，本就一心想考清大的研，听说鹿悠悠开始招研究生了，二话不说就写好了申请。
四个申请人鹿悠悠都一一面试过，牛大壮论基础比段明娟差一些，难得的是他脑子灵活，能跟得上她的思路。
和段明娟那时候一样，一长串书单先啃透，再论其它。
这时候就看出理解能力的差别了，牛大壮交的读后感明显更加发散，别说，其中某些观点确实符合后世的发展趋势。
鹿悠悠坐在办公室里，一页一页看过去，偶尔提笔写几句评语。
这一看就过了下班的点，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大半。
她转了转脖子，颈椎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起身之前又忍不住揉了下腰。
不知怎么的，这两天坐的时间长了就觉得腰酸，哪怕站起来活动，那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也要好久才会消退。
今天更是如此，她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使上力，第二下才站起来。
“鹿老师——”
牛大壮和段明娟一起出现在办公室外，门是开着的，但两人守规矩地先敲门，得到允许才进来。
牛大壮见鹿悠悠扶着后腰，关心道：“鹿老师，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段明娟想过来扶，鹿悠悠缓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道：“没事，坐久了腰有点痛，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段明娟怕她身体不舒服，犹豫要不要说，鹿悠悠见状便笑道：“有什么直说就是了，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天您让我们看的那篇论文，我俩有些地方观点不一致，就想来找您请教一下。”
“这有什么，哪里有疑问，我看看……”
这一讲又是半小时过去了，鹿悠悠起身的时候都感觉背上有根木棍支棱着，硬是缓了十几秒才腰背那一块儿才能小幅度转动。
疼倒是不疼，就是肌肉僵硬，骨头缝里像是涂了花椒水似的。
段明娟还是不放心：“鹿老师，你真没事？要不要我们送您去校医院看看？”
牛大壮也道：“是啊鹿老师，要不我帮您通知家人来接？”
鹿悠悠笑着摇头：“不用，我爱人就在楼下，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牛大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是吗，那我们就放心了！”
段明娟道：“鹿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嗯，回去吧。”鹿悠悠摆摆手。
她没有骗他们，今天要回鹿家吃饭，顾清野下班顺路过来接她。
顾清野的眼神自不必说，鹿悠悠刚一出来就察觉出不对来，立马下车小跑过去。
“腰疼还是背疼，是不是坐久了？”
顾清野对医学没那么精通，但人体结构再清楚不过，他常年训练，跌打损伤方面比得上半个医生，一看就知道是哪不对。
“可能是吧，腰有些酸。”
鹿悠悠没有逞强，直接挽上顾清野的胳膊，半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顾清野扶着她上车，帮她把安全带系好才绕到驾驶座那边：“回家之后让妈帮你看看，不行就去医院。”
鹿悠悠点点头，让老妈把把脉也好，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毛病。
顾清野抿了抿唇，半晌才道：“要不以后早起半小时，我带你锻炼？”
鹿悠悠愣了，不是吧，让她锻炼那不是要她的命？
她两辈子都不爱出汗，运动除了游泳更是一样也不喜欢，顾清野说的锻炼肯定不可能是在池子里泡着，这这这……
“嗯，这个，要不……要不还是算了？”
顾清野难得看她这么期期艾艾，忍不住笑了。
自从鹿悠悠一头钻进科研的汪洋大海，就很少再见到她踌躇犹豫的模样。
仿佛回到当初在安城家属院的时候，鹿悠悠忙着给他调养身体，还要钻研拳法，生怕自己哪里教错了，时不时就要问他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拉过鹿悠悠的手握在掌心，难得强硬了一回：“先听听妈怎么说，如果她也说你需要锻炼……”
鹿悠悠下意识就想撒娇糊弄，然而事关她的身体，顾清野才不会放松。
*
北池子大街，鹿家
鹿知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红鳜鱼，对身后的林南星道：“我好像听到车子的声音了，你看看是不是悠悠他们回来了。”
林南星摆好碗筷出去，拉开院门就看见女儿女婿站在门口。
“哟，可是巧了，你爸刚让出来看看，你俩就到了，来来快进来，饭刚好！”
顾清野揽着鹿悠悠进屋，刚想开口让林南星帮忙看看，鹿悠悠就拽了他一下。
“吃完饭再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自觉就是伏案工作太久，肌肉劳损什么的，这会儿让老妈诊脉，肯定要拉着她说教一番，饭都吃不安稳。
顾清野没吱声，鹿悠悠就偷偷捏了他一下。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先吃饭吧，求求了！
行吧，那就过半个小时再说，谁让顾清野同志见不得媳妇儿撒娇呢！
林南星笑道：“快洗个手来吃饭，这一整桌都是你爸张罗的，有你喜欢的糖醋小排，还有清野爱吃的鱼。”
“谢谢爸妈，我来吧！”顾清野接过饭勺，主动给二老盛饭。
鹿悠悠看了一圈，果然都是她爱吃的。
“今天有口福了，爸爸可是好久没下厨了，我……唔……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