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楠漂亮的眸子顿了顿，下意识避开了，自己的脚上都是泥巴水，鞋子也湿透。
沈楠暗淡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小东西看起来才会走路不久，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扑空的毛孩子显然不放弃，它那两只还没核桃大的爪子再次奋力地往沈楠脚的位置扑了上来。
沈楠脚下正踩着碎玻璃，所以小家伙这次成功了，它欢快地叫了一声，紧紧地贴在了沈楠的湿鞋上。
毛孩子一边爬着鞋一边不停地颤抖，柔软的肚皮紧紧贴着沈楠的鞋子，湿哒哒的脑袋耷拉着，眼睛半闭着，像是冷得不行。
沈楠看着这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心中微微一动。
最后，他轻叹一口气，将小东西从泥巴鞋面上拎了起来。
小狗崽乖乖地任由沈楠拎到了眼前。
一人一狗在这方唯一的避雨棚下，你看我，我看你。
“但后来，就在下雨天遇见了我们乐乐。”梦境里，沈楠看着还在撅着屁股‘呼哧呼哧’给他擦血的339，眸微动。
他腕心翻转，将周身泛着一团淡黄色雾气的小东西，端在了手心里，眼角弯弯。
“所以说，我们乐乐也是沈楠的幸运星。”
那天，细雨如丝，整个南街巷子都被一层朦胧的水汽笼罩，像一幅色调淡灰的水墨画。
沈楠浑身湿漉漉地带着同样湿了一身的小狗崽，回到了出租房门前。
当时他身体忽冷忽热，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出去一趟终究还是淋雨着了凉。
所以，当自己迈上那门前台阶的时候，脚底突然一软，一个趔趄，重重地摔了一跤。
虽然沈楠极力护着怀里的小东西，情况还算好，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子倒是直接飞了出去。
刚巧不巧，袋子砸在了对面刚开门的老大爷脚边。
袋子口处，两把家伙什露了出来。
其中一把，刃口在雨幕阴沉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冽光。
沈楠那时候已经和老大爷有些熟络，吃的最多的是对方的鸡蛋。
大爷当时站在门口，看见揣着狗崽子的青年能自己站起来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
伸出那布满茧子皱纹的手，将地上那两把家伙什之一，锋利的巴克折叠军刀捡了起来。
沈楠没看错的话，对方捡起来时，粗粝的手指在刀柄处，似是熟练地抹了一下。
像是曾经无数次这样触摸过刀具。
老大爷像是没看见沈楠的狼狈，以及眼底只余的苍凉厌世，他挺自来熟地，把刀拿在手里，左看看，右摸摸。
好像有点儿稀奇的模样。
“哎，楠小子，我看这把刀适合我削水果，我年纪大了，这刀看起来快！好削！”老大爷微微扬起下巴，冲着沈楠大声说道。
下一秒，刀就直接被对方揣在了那件亮眼的橙色环卫外套口袋里。
大爷觑了眼沈楠身后，咂吧咂吧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就算是送给你大爷我了哩，你可不要小气啊！大爷我平时可是对你这么好，要一把水果刀不过分诶！”
说完，上了年纪，面容却依旧帅气的大爷又弯腰，捡起脚边那把红色柄子的水果刀，好好放回了袋子里。
将塑料袋子团吧团吧后，大爷这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沈楠面前。
隔着几层塑料面，对方将东西郑重而妥帖地，放在了沈楠冰凉的手心中。
接着，大爷似是瞅了眼沈楠怀里的狗崽子，伸出手，挺友爱地摸了摸毛孩子那冒出来的圆溜溜脑袋。
“楠小子，你捡回来的这小家伙可要好好养着，这可怜爱的看样子是被人扔掉的喽！”
大爷语重心长。
“对了，记得每天回来喂一个我那鸡窝里，老母鸡娇娇下的蛋蛋哩！”
沈楠看着对方从怀里掏了两颗又大又圆的鸡蛋，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你这小家伙也要补营养，哎哟，你明天就吃小美下的！
那鸡奶奶屁股大，一天下仨！够咱爷孙俩吃！”大爷的声音洪亮而豪爽，眉毛上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沈楠当时还愣了一下，因为那是沈楠第一次听见老大爷这么称呼两人为‘爷孙’。
也是那一年里，他听着对方说过的话最多的一次。
走之前，大爷还依旧像模像样地，抬起了那只刚摸过狗崽子的大手，动作稍显停顿，然后从上往下，从左到右，好好摸了摸沈楠的脑袋。
那模样就像是一位严厉又慈爱的长辈对待小辈那样。
那一刻，大爷脸上一双锐利洞悉的眼睛，含笑看着沈楠，仿佛能看透人心。
大爷另一只断了一截尾指的手，指了指当时沈楠怀里的小家伙，缓缓说了一句沈楠现在记得清楚的话。
“楠小子，以后咱爷孙仨儿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哩！
一切啊，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喏。”
大爷说着，沈楠怀里的崽子也像是同意似的歪了下脑袋。
而沈楠当时没开口，他只觉得大爷的手还挺暖，况且额，对方摸地还挺欢？
直到大爷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把沈楠最后准备了结自己的刀。
沈楠怕疼，所以本来预备着五个月的工资留了给自己。
再后来，他给狗崽子取名‘乐乐’。
也像是大爷说的那样。
他沈楠啊，慢慢来。
之后，每次进出门的地方，那个原来挂日历的位置，往后都挂了一把红色手柄的水果刀。
出门时，沈楠看一眼，回来了，沈楠再摸一下。
日复一日的，直到上面生锈的那天，沈楠也在当天那次宴会上，给沈安送了一份大礼。
当然，也是给沈家送达的惊喜大礼包。
拆开的时候，能让他妈的全家跳起来的那种，可不是惊喜么。
再之后，每天不变的，也就是毛孩子在屋子里面，乖乖等着他从工地下工买鸭屁股回来投喂。
有时候小家伙会在门口蹲着等他，有时又会在门里躲着跳出来吓他。
总之，要是一身纯白毛变成了灰色，沈楠就知道小崽子肯定出去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