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鱼幼薇太困了,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段书瑞趁机走到书房,展开白天崔景信塞到他手里的纸笺。
不知为何,这张薄薄的纸笺有点烫手。
这件事充满一股子诡异感,他当然知道崔景信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他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省油。
虽然不知道崔景信意欲何为,但他可以感觉到,这家伙没有骗他,也不会害他。
纸上就一行字:五月初三,崔府见。
段书瑞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心情——崔景信你但凡能多写几个字,谈一谈你的想法,他都能考虑来一趟崔府,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崔景信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稳坐在九品校书郎的位置上,每年官员考课都踩线过……要是和他联手做局,或是贸然听取了他的建议,明年这个时候,他俩坟头上的草加起来得有两米高了。
他写这么一句话,只有一种可能。
能帮段书瑞对付张家的,根本不是崔景信本人!那么……只有可能是崔彦昭或者是叶瑾然了。
叶瑾然武功高强,会用好几种冷兵器,麾下还有叶家将。她如果肯出手,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大唐是法治社会啊!
崔彦昭的话……
时光倒叙,段书瑞仿佛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山林,在他拔腿去追鱼幼薇时,崔颖对他喊了一句话——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崔小姐,听你的语气,你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是真不知道你爹是谁啊。不仅如此,连你们家住哪儿我都不知道。
长叹一声,段书瑞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鱼幼薇,心想他家这位应该知道吧?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鱼幼薇翻了个身,身子朝外,眼睛睁开一条缝,哼哼道:“你坐在那儿干嘛……快上来陪我……”
他乖乖熄灯就寝,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那天来了再说吧。
赴约的前一天,段书瑞和鱼幼薇坐在桌边吃早饭。
“幼薇,你知道崔府在哪儿吗?”
鱼幼薇从这声寻常的称呼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停下咀嚼的动作,问道:“你说的是颖儿他们家吗?”
段书瑞点点头。
“我去过,就在宣阳坊。怎么,你想去那里找崔公子吗?”
“……是的,他写不出来奏章,想让我亲自教他呢。”段书瑞淡定地说道。
“是不是五月初三那天啊?”鱼幼薇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用筷子戳了戳他碗里的馒头,丝毫不领会他惶恐的表情。
不是,她怎么知道的?
“我扫地时看见了一张纸,上面写的。”鱼幼薇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咱们便一起去吧,我正好有东西想带给颖儿呢。”
翌日,二人如期而至。
鱼幼薇一进门,便看到崔颖在朝她微笑。她将鱼幼薇拉到自己屋里,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段书瑞。
崔景信走了过来,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段兄,家父家母想见你,咱们便去大厅一叙吧。”
这句话证实了段书瑞的猜测,他跟着崔景信移步大厅。
大厅里的两张黄木梨花椅上坐着两人,左边的男子面容清癯,气宇轩昂;右边的女子眉眼秀致,却有凌厉之意。她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扳指,折射出银色的光芒,如一泓冷月。
“父亲,母亲,我把段兄带到了。”崔景信向着二人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好。你先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叶瑾然抚摸了一下手上的扳指,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崔景信嘴角一抽,他刚向段书瑞使了个眼色,就被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架着出去了。
“段公子不必紧张,请坐吧。”叶瑾然微微一笑。
段书瑞拱手道谢,他坐下后,看着二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心头开始犯难。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就听见崔彦昭说道:“段公子,我能看出,你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就直说了。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段书瑞目光一凝。
“我和张家也有些过节。换句话说,你能扳倒张家,这也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段书瑞不吭声。他知道崔彦昭是想借刀杀人,他经手过这么多案件,作案凶器不是被扔进河里,就是被埋进土里。他可不想当一把刀,被人用完就丢掉。
“无功不受禄,谈谈您二位的条件吧。”段书瑞平视前方,三人就这么对视着。
半晌,叶瑾然撑不住了,败下阵来,她的鹰目中闪过一丝疲惫,“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只希望段公子能保全景信,不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段书瑞心里悚然一惊,他咀嚼着她的话,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叶夫人何出此言?”
“这京城,要变天了。”叶瑾然苦笑着说道。
半晌,段书瑞拿着一个书箱从大厅出来,他走到院子里,刚想让人喊鱼幼薇出来,谁知下一刻,她的身形就出现在他面前。
“啊,你吓我一跳!”段书瑞倒退两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都听到了。”鱼幼薇看着他,神色复杂,“你不用瞒着我,这件事我也有知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