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镜流心中蔓延着无边的怒火，支离剑也响应主人的意志而微微颤抖。
击云和支离相撞，擦出剧烈的火星。
两者剧烈交锋，但镜流毕竟不善左手，只能被压着打。
应星连忙拨通景元的电话，来到白珩旁边查看伤势。
一个血洞贯穿了白珩的腹部，现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咬了咬牙，应星手里也出现一柄长剑，配合着镜流向着燧皇杀去。
但他们显然忘了龙尊善行云布雨。
水龙从龙尊脚下浮现，显然是因为掌握不足，只能用出来小小一只。
但现在，面对带伤的镜流和应星，任何一点差距都会改变战局。
镜流凭借强大的剑术，再加上应星的干扰支援，还能支撑一会儿。
燧皇眼里闪过不耐，看到不远处的白珩，抬手就是一柄水矛飞过去。
目标，心脏。
镜流一惊，下意识就上前要挡住这道攻击。
但这也正好中了燧皇的下怀。
“小心！”
应星只来得及到镜流面前抬剑抵挡，就被强大的水流轰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鳞渊境的墙上。
口中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应星只能祈祷着镜流阻挡住了攻击。
但下一秒，镜流的身影也倒飞出去，另一支水矛还是贯穿了白珩的心脏。
同时又是好几柄水矛扎向了镜流的方向。
烟雾扬起，生死不明。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丹沨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应星面前。
应星捂着胸口，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击云，凄惨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他哪里还不明白。
龙尊迟迟不醒的秘密，半夜听见那恶毒的语气，以及那个“梦”的真正含义。
他的爱人，在无数个日夜里承受了无边的痛苦和折磨。
不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灵魂上的。
他却这样袖手旁观，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
只是一个已经死亡的躯壳而已。
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有美好的未来才对！
明明英雄应该受人敬仰，而不是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代替！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对不起……
咬着牙拿起长剑，应星准备殊死一搏。
要是我能将它控制住，那只要等到援军到来，总有办法的。
就算我死了，只要她能醒过来。
那也够了。
但女孩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还能控制住它，你抓紧机会！”
声音时断时续，但坚定无比。
眨眼间，面前的“丹沨”身上冒出青绿色的火光，和黑色的焰火抗争。
同时身体开始不规律抽动，右手的击云掉落在地面上。
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应星还是闭着眼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丹沨”刺去。
叮——
龙鳞挡住了攻击，剑刃崩碎。
这只是他随便打造的剑，自然无法击穿龙鳞。
愣神间，燧皇已经将那青绿色火焰压制下去，朝着应星就是一拳。
慌乱间，他只来得及抓住掉落在地面上的击云。
再次被一拳轰飞，应星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彻底断完了。
他已经无力站起了。
意识消失间，他好像看见她将自己扶起。
“交给我，你先休息吧。”
是她。
昏死过去前，他听见女孩诀别的声音。
“哼！找死！”
“丹沨”气势汹汹地冲来，手中水流汇聚成一柄长刀。
应星举起了手中的击云，严阵以待。
“可笑，它甚至都刺不破我的龙鳞。”
不屑的质疑声传来，燧皇操控的“丹沨”不管不顾，手中长刀就要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应星劈来。
它认为这柄和刚才那个一样，都无法刺破龙鳞。
但就在要劈到应星的那一刻，青绿色的火光再度浮现，微微调整了燧皇行进的路线。
这一刻，它注定要为它的傲慢付出代价。
心脏，正对着击云枪尖。
正是这一下，让燧皇带着冲向前的势头狠狠撞击在了击云上。
咔——
噗嗤——
鳞片崩碎，血肉贯穿的声音响起，燧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怎么会……
龙鳞，被刺穿了？
“你……”
挣扎着想要将枪拔出胸口，但一只手却先一步按在了枪柄上。
青绿色的魂火上加了一层紫色的淡淡火焰，那是燧皇刚吸收的白珩的灵魂。
那只不受它控制的右手拉着身体向前缓缓走去，击云长长的枪刃完全扎进了龙心，捅了个对穿。
丰饶的力量毕竟还没有完全融合，在有异物的情况下并不能很好地愈合。
黑色的火焰开始做最后的挣扎，和青绿色与紫色的火焰厮杀。
连着右手臂烧到了击云上。
但右手轻轻一扭，枪刃旋转间，搅碎了龙心。
丹沨吐出一大口鲜血，打湿了衣襟。
身体一软，黑色的火焰气势一减。
“狗东西……下地狱去吧！”
艰难开口，丹沨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魂火在击云上燃烧，在搅碎心脏的同时也触及到了灵魂。
外来的魂灵，想要夺得这具身体，总是要和身躯绑定的。
身体的机能消失了，那自然会造成反噬。
黑色的火焰逐渐销声匿迹，彻底消失。
“赢了么……”
少女的娇躯晃了晃，如释重负。
最后，丹沨重新掌握了身体，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微亮。
用手抓着贯穿胸口的击云，一步一步……
缓缓向前走去。
羸弱且不断消散的灵魂，和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她前行，但她可以靠着击云来挪动。
这样虽然慢，但能走到他面前，不至于半途摔倒。
虽然这样有点痛，但……
有用。
还请抓紧它。
燧皇已经再无可能反扑了。
是我来了。
魂火在击云上燃烧，鲜红的龙血从枪尖一直浇灌到枪柄，在地面上积起一片。
那是倔强的少女挪动的痕迹。
那是骄傲的龙尊为此付出的代价。
一点一点，脚步艰难但坚定地挪动着。
灵魂碎片也离开了应星的身体，回到了她最初的躯体上面。
少女的身体摔在了快要倒下的男人怀里，手臂环住了他的头。
暖暖的，软软的。
不像梦里一样冰冷，坚硬。
啊，太好了。
少女露出沉醉的表情。
我终于——
再一次抱住你了。
这一次，你不会再离我而去了。
……
感觉全身粘稠稠的，不知过了多久，应星睁开了迷茫的眼睛。
发现自己没死，应星第一眼就看见倒在自己怀中的少女。
少女的心脏已经被搅碎，眼睛一闭一合，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衣裳。
“应星，你来啦……”
跪坐在地上，应星轻轻托起女孩的身体。
青绿色的眼中不再包含一点虚情假意，应星急急忙忙地就要带女孩去找医生。
但少女伸出手拉住了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击云果然能刺破龙鳞，你没骗我。”
嘴角含笑，少女露出满意的神色。
“当时我还质疑你呢，不过还好你向来说到做到。”
应星看着少女胸口的伤，那是他亲手打造的兵刃造成的。
锐利得足以刺穿龙鳞。
那时的他只想着如何让她刮目相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费尽心思打造的兵刃会刺向爱人的心脏。
“不愧是我们家应星呢，真厉害。”
「不朽」和还未完全融合的「丰饶」还在努力维持这个逐渐枯萎的身体，得以让丹沨再多看应星几眼。
“不……不……”
试图做些什么，但那狰狞的伤口甚至让应星无从下手。
我宁可我不是百冶，没有这样的技术！
这是骄傲的工匠第一次对自己的手艺感到后悔。
要是这柄长枪不能刺破龙鳞，那是不是她就能活下来？
是不是就能撑到景元和腾骁来支援？
想到这里，应星的心就扭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怀中爱人的气息逐渐减弱，他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之一。
足以刺破龙鳞的长枪。
他曾经想证明这点。
现在她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他却不想承认。
也不敢承认。
他是成功了，但他也失败了。
“别哭……大男人哭什么。”
少女伸出手轻轻抹去男人的泪，笑着开口。
“你已经很厉害啦，做得很好了。”
应星哭着摇头，他只想要她活着。
泪水一滴滴打在脸色逐渐苍白的少女的脸上，分不清是谁的泪。
“别哭……别哭……”
少女的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声音里满是不舍。
“再哭的话，可没有像我一样温柔的龙尊为你擦眼泪了哦。”
“嗯。”
丹沨呆呆地抚摸着男人的脸，似乎是想要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她一遍又一遍摸着，一遍又一遍摸着……
“应……星……”
“应星……”
直到呼吸开始不畅，视线开始失去焦距，少女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远离。
艰难地开口，女孩一遍遍呼唤着男人。
和在梦里一样。
只不过这次，
他听见了，也回答了。
“在……我在，我在。”
“再，抱抱我，好吗……我好冷……”
女孩固执地伸出双臂，让男人可以好好地抱住自己。
温暖的怀抱传来，丹沨感觉就像冬天在火堆边烤火一样温暖。
好温暖……好舒服……
用尽最后的力气，女孩双手捧住了男人的脸颊，深深地亲吻了上去。
眼里满是爱意，但她已经无力表达了。
将爱汇聚在最后一吻上，泪水从少女脸颊滑落。
“这是……我最后的礼物了。”
被丰饶令使级别的力量沾染过的金黄色龙种顺着舌头被送入应星的体内，开始改变短生种的身体。
那是龙尊体内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丹沨的视线逐渐被黑暗包围，在最后依旧深情地看着那张脸庞。
“大木头，下次追女孩子，记得主动一点。”
爱意逐渐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作无言，那双原本温润的红唇也不再拥有熟悉的温度。
灵动的双眸被重量彻底闭合，娇软的身躯无力地垂落。
伴随着女孩呼吸的停止，先前开玩笑一般的话语也彻底化作现实。
“抱歉，我这一辈子最多只能陪你几十年。”
“道歉什么？几十年也够啦。这也是我的一辈子。”
“为什么？”
“等你走了，我就直接进入轮回，这样我就完全属于你啦。”
“……但我是短生种。”
“那又怎么样？你不会还在纠结这个吧？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走得比你早呢？到时候我就用持明秘法给你种下我的印记。”
“是正经印记吧？”
“在想什么！有了这个印记，就算搁着大半个宇宙你都能感应到我的位置。”
“然后呢？”
“找到我，然后……”
“然后什么？（笑）”
“哼，大木头。”
那时候原本纠结了许久的应星终于想明白了，就算自己是短生种也要给她一个美好的记忆。
可惜他明白得有点晚了。
应星呆呆地看着怀里好像睡着一般的女孩，她最后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
“傻瓜，我还等着你……来娶我呢。”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
再也回不来了。
应星抱着女孩，想要痛哭的眼却已经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了。
嘴巴无力地张开，却只能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男人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怀中女孩的名字，应星渴望像往常一样能得到俏皮的回应，但她已经彻底醒不过来了。
轻轻托起，将那只已经无力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男人试图再次拥有少女的抚摸。
但女孩的躯体已经逐渐失去温度，寒意从她冰冷的手蔓延到他的心里。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她了。
但他不信，她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对吧？
对吧……
男人痛苦地将怀里的女孩抱紧，将头抵在少女的额头上，发出一声无助的呜咽。
不要离开我——
我其实早就想好娶你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明明，我都准备好了。
明明，婚宴的酒店也已经订好了。
明明，抽屉里还有一打红色的请帖还没送出去。
明明，自己的师父也已经通知过了，他也为你准备好了彩礼，准备来给你一个惊喜。
明明，为你精心准备的凤冠霞帔还等着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明明，我刚准备好娶你。
明明……
衡，能睁开眼看看吗？
我今天，现在就要娶你。
你听见了吗？
回答我一声。
好吗？
衡。
别离开我——
我不想一个人——
但这该死的老天似乎还在和他作对，要将他唯一的念想给带走。
在男人疯魔一般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语中。
颗颗光点，从怀里散落。
从无声到哭泣再到沉默，最后废墟里突然响起凄惨的笑声。
从一声哽咽，到放声大笑。
声音凄惨无比，似魔似狂。
……
最后景元终于带着大队人马终于来到这里，但他看见的只有满地的废墟与鲜血和两个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人。
一柄布满裂纹的剑，一支沾染着红血的青玉簪子。
以及两双几近绝望、麻木、和疯癫的眼睛。
比起气息微弱的女人，另一边的景色甚至让一些云骑不敢靠近。
只见断墙残垣里。
男人身上，一片鲜红。
他歇斯底里地哭着，一遍又一遍卑微地哀求着——
别走。
别留下我一个人。
在男人的身下，一片鲜红。
他疯癫痴狂地笑着，一声又一声深情地诉说着——
今天。
我来娶你了。
仿佛新郎官披上了鲜艳的大红袍。
新娘子宽大的衣摆落在地面上。
男人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面前的虚无，带着泪的脸上却挂起了笑，突然变得庄严肃穆。
因为他看见。
女孩正娇羞地在他怀里笑着。
两人正紧紧抱在一起，结发——
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