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飘到太阳边，遮掩了半抹阳光，天色一下子阴沉起来，窗外远处的海洋表面也翻动出层层涟漪，起风了。
“林助理，你在想什么？”弗洛兰半晌没听人说话，看见人怔愣的样子，问道。
林郁秋摇摇头，却没说话。
弗洛兰以为她是因为怕被当成实验体对待，宽慰道：“别担心，有我在这，他们暂时还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郁秋抬眸，笑了起来：“谢谢您博士。”
这么多年以来弗洛兰真的帮助了她很多，小到小时候每年送来的礼物，大到毕业后帮忙安排工作，这十五年以来，弗洛兰就如同她的兄父一般，待她如亲人，这是她这些年来除了研究以外最珍视的，一直希望的亲情。
“这有什么好谢的，林助理，我可是把你当作亲妹妹来看的，谁对你动手，就是和我弗洛兰过不去。”弗洛兰笑笑，甚至在说这话时在面前幻想了个假想敌，往那妄图对林郁秋不利的人挥舞了几下，场面一时有些好笑搞怪。
林郁秋果然被他的动作逗笑。
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来说是很像的，连喜欢搞怪来缓解气氛的习惯也一样。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老来我这听我这个无聊的人碎碎念做什么？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弗洛兰将她手中的纸揭走，避免再提起这个凝重的话题。
“博士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那么年轻了？”林郁秋抓到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打趣道。
弗洛兰在此之前可一直都不承认自己那将近四十的年纪，认为自己和那些二十好几的年轻人们一样，都属于年轻一列。
虽然三十九岁的确也不算老就是了，他也的确精力无沛。
弗洛兰提起这个就来劲：“谁说的？我可没那么说过，肯定是你听错了，我才三十几岁，正值壮年呢，我不年轻谁年轻？”
说起有关年龄的话题，他总是会表露出有些幼稚的一面，但并不令人讨厌。
林郁秋笑着道：“是是是，是我听错了，咱们弗博士今年才三十几，哪里不是年轻人了。”
“那可不。”弗洛兰微微仰起头，对说自己还年轻显然很受用。
“你还不走吗？我觉得那‘冷脸怪’可不会像别的科一样那么轻易放你们去休息。”弗洛兰又开始往外赶人。
“博士这么急着要赶我走，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吗？”林郁秋同他插科打浑。
弗洛兰挑眉：“比如？”
“比如和什么人约会之类……”林郁秋挤眉弄眼。
“我有没有对象你还不清楚吗？”弗洛兰无奈地笑笑。
他可是实验室里出了名的孤寡，不光以前一个女或男朋友也没有，现在身边除了实验体就是跟他一样找不着对象的，脾气古怪的某些科研人员。
他们这个工作，可有点难找对象，毕竟谁想和那些研究数据当情敌，而且还争不过。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要好好珍惜身边人啊。”林郁秋劝他抓住机会。
她可不想看到这位博士真跟研究数据过一辈子，她还想喝弗洛兰的喜酒，当他的伴娘呢。
弗洛兰：“……”他碧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
“有时间着急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吧。”弗洛兰目光揶揄地看着她。
“我可不是博士，我才二十几呢。”林郁秋借年龄打趣他。
“……”弗洛兰明显凝住了，他直接伸手，将人半推半撵地赶走，“该走了该走了，我一会儿真有事。”
闻言，林郁秋也不再过多逗留，笑着同人告别：“博士再见，有事的话终端联络。”
她将腕上的终端亮了出来示意他随时联系。
“行行行，等我哪天空闲了，想找人说话了，一定找你。”弗洛兰无奈地笑着回道，将人送到门口。
林郁秋的身影在视野中愈来愈远，那个黑发短发，身形有些瘦削的女子一个人走远，就同当初他每次到福利院探望时一样，总是一个人走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纤细娇小的身影渐渐长大，成了可以独立承担一些事的大人形象。
弗洛兰倚在办公室门前，碧绿的目光中是柔和的笑意，他真的将林郁秋当作了亲人，这可不是他说说而已的。
办公室内，金发碧眼的青年打开终端，向某个人发出了一条语音请求。
通讯很快被接通。
“周小姐，你那边的进展怎么样？”这个平日里温和的科研博士此时吊而即当地倚靠在椅子上，椅下的滑轮在他的动作向前后滑动着。
“说过很多次了，弗洛兰博士，请不要再用女性的称谓那样叫我。”一个平淡却带着微微愠怒的声音从特殊通讯装置中传来。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奇奇？小奇？还是……”弗洛兰脸上带着往常从不会在外人前轻易露出的笑，颇有些纨绔子弟的味道。
“我找到关于那边的一些证据。”平淡的声音打断他接下来会更加过分的话语。
弗洛兰果然停了下来，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只是语气依旧很不着调：“我就说你们肯定有办法。说说吧，你们又发现了些什么？”
“根据线人的最新消息，他们准备在一个月后解剖实验体。”
“那只来自深海的人鱼？”弗洛兰神色凝重了起来，眉头也皱地死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
“那林郁秋呢？那边准备怎么处置她？”
弗洛兰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问。
“叶眠并没有将资料交给那边。”那声音回答道。
“没有？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弗洛兰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边的人没有答话。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呢，小奇奇。”弗洛兰在良久的沉默后又恢复了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那头的周奇：“……”
“我真想把这录下来带给她看看，看看她那尊敬的博士私底下到底是副什么样子。”那头的人似是忍无可忍的说道，若不是任务需要，他才不想同这种无聊的人联系，多跟他待上一秒，都是对他耳朵的不尊重。
“别啊，我现在可只对你一个人这副鬼样子，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啊。”弗洛兰笑眯眯地说着。
“我受不起这样沉重的荣幸，如果你换一个人，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那声音依旧淡然，但是比往日多了一分咬牙切齿。
“那我就不要你的感谢了。”弗洛兰厚脸皮道。
周奇：“……”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还有什么事吗？”周奇现在迫切地想挂掉通讯，比起面对弗洛兰，面对复杂的文件或者数据让他来得更自在些。
“晚上有空吗？听说你们今天放假。”弗洛兰支着下巴，望着屏幕上显示着的界面，仿佛想这样，通过联系装置看到他对面的人一般
“什么？”周奇惊诧地出声，随后便是他踢到或撞到了什么东西，东西散落的声音。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弗洛兰又笑了起来，只是笑里带了点别样的情绪，“我说，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周奇：“……”
良久没等到回复的弗洛兰：“怎么，被我感动坏了，说不出话了？”
那边的通讯中传来了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没过多久，周奇才淡淡道：“没有，我只是在开窗。”
“开窗？开窗干什么？”弗洛兰表情迷惑。
“看看今天刮的几级风，怎么让人的脑袋都抽到了。”周奇变相说他抽风。
“不是，我认真的说谈，每天喝营养剂你都喝不腻的吗？我好心带你去改善伙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弗洛兰反应过来，语气颇为愤恨，仿佛真被人说的话给气到了。
通讯那头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弗洛兰知道人没有那么容易松口，便继续道：“今天有人告诉我，要珍惜身边人，我想着，多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应该是没错的，但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悲伤，仿佛他周奇是什么罪不可赦的大恶人。但周奇如果现在站在弗洛兰面前，便会发现这家伙是笑着的。
那头依旧没有声音，弗洛兰决定下剂猛药。“过几天我和你们老大有个会要开，本来我还想着，你那么辛苦地潜伏，又是跑研究所，又是跑保护协会的，还要担心被那边发现，打算让人给你加一倍工资，但现在看来，唉。”弗洛兰语气受伤，“我累了，我乏了，我觉得这事吧……”
“我觉得这事还有的商量。”弗洛兰话还没讲完，果然便被周奇打断了。
弗洛兰偷偷一笑，目光流转间皆是计谋得逞的愉悦。
“今天晚上六点，我在市中心订了家餐厅，到时候位置发你。”弗洛兰趁热打铁。
“行，我准时到。”周奇答应下来。
“说好了，拜拜。”弗洛兰计划成功，爽快地同人告别。他笑得几乎满面春风，就差将嘴角扬上天去。
“再见。”周奇客套地同人告别后，便马不停蹄地挂断了通讯，在夜晚来临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阴云散去了，大海的波光在阳光间闪动，像是奏响了一首欢快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