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听着着，手头切菜的动作一顿，嗤笑一声，“怪不得应龙苦苦追你不得，你活的太通透了。”
雅安也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夸自己，还是在贬损自己？
以前好像也有谁说过，自己好像缺乏情感共情来着，对喜怒哀乐好像没什么外显表现。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这样，对谁也没怎么有过喜欢，也没有过特别恨谁。
要说自己经历过好几个小世界了，接触的人也挺多的，可确实对人没什么过多的情感。
这些曾经出现在身边的人，就如同过客一样，从自己身边出现，又消失。
或许有一些，走的近了，会多关心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罗云把事先炖煮好的牛肉盛放到锅里，拧开炉灶，再把切好的蔬菜放进里面。
看雅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意思，就开始自己淘米，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你比我们确实都更像个神明，无喜无悲，无嗔无怒，行走在人世间，不过是为了渡人而已。”
雅安听着他的话，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准，又不大准，“可我有时候也能感觉到自己嗜血的一面 ，比如上个小世界，我在参战的时候，看到厮杀战场的上的死伤场景，内心也是躁动不已，所以……我印象中，自己一直是个凶兽，并没有什么成为神明的记忆。”
罗云淘好了米，先把看好了计量刻度，放好水泡一泡，就去看炖肉锅的火候了，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雅安。
“你，我，应龙，都是曾经参加过无数次上古征战的异兽，若说嗜血杀念，都是有的，”罗云倚靠在灶台边，“只不过原本控制自己心性最好的，是应龙，毕竟他是千万年一步步修行渡劫，才成为了龙身，有了神格。”
雅安点点头，“这我知道，成龙之路，必然艰辛，稍有不慎，就会在渡劫中粉身碎骨，修行全无。”
罗云也是附和，“所以说，他对你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吧。”
“那你还试图撬他墙角？是唯恐天下不乱么？”雅安听着，就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怎么说呢？”罗云想了想，“感情这东西，还分先来后到么？反正你也没说一定就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能追求你，我就不能呢？”
不得不说，这话说的，真是有理。
雅安也就随声附和着说，“那你觉得，他千万年都没追求成功，你就能了？”
罗云这时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也许你对他没反应，对我就很容易接受呢？”
雅安靠在门框上，毫不波澜的陈述着既定的事实，“可不论是这个小世界，还是前几个小世界，我已经和他发生了很多……并且感觉还不错，你觉得……你现在介入进来，合适么？”
罗云神情微凛，他当然知道，还看了现场直播好吧？
从司南装的监控里，可是看了很久呢……
“我并没有洁癖，你以前和谁在过一起，都是怎么互动的，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你的过往经验，没什么意义。”罗云耸耸肩，“你我都不是人族，对于妖类神魔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像并不常见吧？”
嘶……雅安觉得，罗云现在真的很像个魔的做派，无所谓纲常伦理，无所谓忠贞情谊。
倒是很能理解，毕竟以罗云的经历来说，他漫长生命中，确实有可能经历过很多情感。
雅安觉得继续这个话题，也很无趣，也就转换了个问题，“你和慕天星到了这个小世界，是因为知道我和应龙也在么？”
罗云点了点头，把电饭煲插上电，按下煮饭的开关，又看看炖煮的锅，伸手示意雅安到厨房外面的吧台坐。
那是一个小型的简易吧台，墙面上有十几瓶大小不一，形状颜色各异的酒瓶，顶端还有各种形状的酒杯倒悬着。
看来，罗云在人间的几十年里，还是挺会享受生活的。
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雅安调了一杯，“这个度数很低，不会醉。”
雅安也没喝，就摩挲这个酒杯，“我是觉得，你俩如果能进入这个小世界，那就说明还有其他妖魔鬼怪也可以进入，对吧？”
罗云摇头，“也不是。”
端起只倒了一少半红色酒液的高脚杯，罗云品了一口，又继续在手中摇晃着，“危其实一直在人界流连，因为他要逃避地府的追查，就不敢轻易现身，而我……很久以前，我就已经陷入沉睡了。”
罗云说起过往的时候，身上的魔气就在四处游走，空气中就弥漫着异样的气息，“我刚被罚的时候，其实也是自觉有愧，甘愿受罚的，可日子久了，就难免心生怨怼，可那时我并没有成魔，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雅安就那样静静的听着。
罗云品着那杯子里的酒液，继续说，“直至某一天，一群人类似乎是在考古还是盗墓，发现了我被罚的那个山洞，惊扰了我的沉睡。”
雅安想象着那时的光景，应该人类会觉得，那是个难得的千年古尸吧？
“很显然，他们很激动，不停的用带有闪光的东西在对着断照耀……现在当然知道，那时当时的照相机，可我毕竟那时是沉睡已久的上古之人，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罗云这样说的时候，雅安觉得也很合理，“然后呢？你杀了他们?”
“差不多吧，”罗云把杯子里的酒液喝光了，“刚刚被惊醒，我并不知道这些渺小的人类在做什么，再加上我本就觉得这是极其屈辱的责罚，若是无人看管的状态，我也全当是在赎罪了。”
“可这罪也赎了千万年了，就算我当初也造了杀孽，也不至于千万年了，还要被渺小的人类欺辱，”罗云周身的气场变得阴冷，宣泄而出的魔气也充盈着整个房间，“所以，那时的我大概是羞愤至极了吧，就一怒之下将那些对我露出惊异之色的人类扼杀了。”
“所以……你是那时成魔的？”雅安问。
“是，”罗云点头，“距今其实也不过百余年吧，也并不长久。”
“有人来拘你么？”雅安指指天上。
罗云扯开唇角一笑，“并没有，那时我一直都惴惴不已，害怕天界派人来狙杀我，也有可能因为我是在人界成的魔，所以我是以人类的贪念和欲望为食，倒是法力越发强大了……如今……若是天界真派人来，我也不怎么惧怕，大不了战上一场。”
雅安也能明显感受到罗云肆意游走在房间内的魔气是很霸道的，可雅安没想到罗云成魔也不过百年间的事，还以为是个至少千年修行的魔呢……
可饶是如此，雅安觉得，罗云作为一个有着过往记忆的魔，大概是对天界中谁的战力能和他匹敌是心中有数的。
他现在既然能说出大不了一战的话来，大概就是天界之中，几乎没人能降得住他了。
“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曾是武神的事了？”罗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颜色和上一杯明显不同。
“呃……是，”雅安也抿了一口自己杯里的，很甜，好像是没什么酒精的味道，“我对‘贰负’和‘危’这两个名字，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是在上个小世界里，听别人用网络搜索过的结果而已。”
罗云叹了口气，从吧台里走出来，看看炖煮锅里已经差不多了，关了炉火。见米饭也好了，就招呼雅安先去吃饭。
雅安被安排到了客厅的餐桌上，罗云去厨房里把炖好的菜端上来，又盛了两碗米饭。
碗和盛放炖菜的瓷盆都很精致，上面有古风祥云的纹路，虽然依旧是红黑色调，但确实看起来很高雅。
“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罗云把筷子递给雅安。
雅安夹了一块牛肉，仔细吹了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火候掌握的不错，肉质挑选的也不错。
“嗯~手艺不错。”雅安点头，中肯的评价，“你这肉哪儿买的？”
“特供的，你买不到，”罗云笑笑，“人类是很奇怪的，明明都是人，却非要按照身份背景硬分出三六九等，所谓公平，从来就不存在。”
雅安听了，也只能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又继续夹肉吃，“那可得多吃几块你这特供牛肉。”
罗云却被雅安这话逗笑了，“倒也不至于，你在国外也能买到相似的，国内……确实不容易买到。”
“人类自古以来就有等级划分，只不过近百年，才开始平权而已，哪会那么绝对快就真的能做到众生平等啊？”雅安咀嚼着嘴里的肉，“我觉得还是做妖兽的时候好，想吃什么自己去抢，实力强的话，什么吃不到？”
“确实，”罗云也边吃边点头，“上古时代有上古时代的好处，虽然没有现代社会的便利和物质丰富，但确实更符合你的做派。”
“我？”雅安指指自己，“我其实都行，在哪儿都无所谓，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嘛，没有法力就用科技和金钱解决，总能平替。”
罗云吃饭很快，一碗饭很快就吃完了，又去吧台，把没喝完的两只酒杯拿了过来，“我没什么喝汤的习惯，也就没做。”
雅安看着罗云，“你吃的还挺快。”
“食物对于我来说，其实可有可无，毕竟我现在并不是真正的人身，”罗云又饮了一口杯中的淡黄色酒水，“你确实应该多吃些，毕竟是你这副皮囊，还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体征。”
雅安一边点头，一边说，“其实在以前，我也很爱琢磨吃食，毕竟反正都是要吃东西，为什么不弄的好看又好吃些呢？”
“可能喜好不同吧，”罗云微笑，“就比如我，和吃的东西比起来，我更喜欢研究喝的东西。”
雅安赞同点头，“那倒是，你从以前就爱喝酒么？”
“是，”罗云笑着说，“可能和我们生长的环境有关吧，毕竟你作为钟山神烛龙之子出生的，自然是天生神格，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哈？”雅安瞪大了眼，“不是，等会儿，我？烛龙之子？”
罗云挑了挑眉，“你的记忆到底是被封印了，还是被篡改了？”
雅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真的出了问题，咽下嘴里香喷喷的牛肉，拿过旁边的酒杯，把里面小半杯的酒水一口气喝了下去，“为什么我一直认为的，都是我是生长于无主山中的凶兽呢？”
罗云拿着雅安喝光的酒杯，又去吧台上，给他调了一杯，“凶兽……不应该啊……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清冷的钟山神之子，元身是与我一样的人首蛇身……”
“对！”雅安赶紧应声，如果这都对不上，雅安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猰貐了！
罗云端着酒杯回来，又给自己拿了一瓶，向着沙发一指，雅安也跟着走了过去，“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
接过罗云递过来的酒杯，雅安继续说着，“如果说，只是封印了我与你们的过往，那可以说，是因为我到底也是犯了错，可……为什么要把我的出身也篡改了呢？”
罗云一边小口的饮着，一边思索，“也许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雅安不明白，不自觉的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酒水，雅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机呢？查查，我记得上个世界里，网上写的我是死而复生过，性情大变，嗜杀成性，又被后羿斩杀。”
罗云皱着眉，掏出了手机，“你说的这些，我是不知道的，毕竟那时候，我已经被罚了，危也已经被斩杀了……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应龙了。”
雅安凑过去看罗云查询的结果，果然和雅安说的一样，罗云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纤长睫毛，随着雅安的眨眼，在自己的鼻端轻扫。
“可我没死啊？！而且这上面说我死而复生之后，外形还变了，”雅安这时也扬起脸来看罗云，“可我在地府里的元身明明还是蛇身……”
浓重的鼻息和周围突然变化的气场，让雅安突然止住了说出来的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