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浓稠，将城市温柔包裹。
屋内，屏幕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着床上那对依偎的身影。
先前那场由欲望掀起的狂风暴雨，仿佛真的被那包小小的卫生巾挡在了门外，只留下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在空气里无声流淌，像初春融化的溪流，带着凉意，却也清澈见底。
石榴的心终于不再悬在嗓子眼，那点隐秘的惊慌悄然散去。
她悄悄往万雁鸣身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他肩窝，找到一个契合又舒适的姿势。
万雁鸣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调整了一下，让她枕得更安稳些。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光影在墙上跳跃、扭曲，屏幕上那些刻意营造的阴冷画面和骤然响起的刺耳音效，对于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林石榴来说，威力远超想象。
她原以为自己胆子不小，此刻却被那些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攥住了心脏，每一次屏息都带着微颤。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几乎是本能地，一点点缩进了万雁鸣的怀里，仿佛他是唯一坚固的岛屿。
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万雁鸣的注意力很快从光怪陆离的屏幕上滑脱。
怀中的温软身躯微微发抖，他低头，目光描摹着石榴被光影分割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因紧张而轻颤，鼻尖小巧，唇瓣在屏幕幽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腔里鼓胀，像春夜里悄然绽放的花苞。
他忍不住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角，然后是微凉的鼻尖，最后，终于覆上那两片柔软。
“唔……”
石榴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些无措，电影带来的惊吓瞬间被另一种热度取代。
她羞赧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大雁……别闹，我这几天……真的不方便。”
“我知道，”
他的唇瓣流连在她耳廓，气息灼热，带着点耍赖的孩子气。
“就亲亲……亲亲也不行吗？”
石榴从他怀里稍稍抬起头，借着屏幕闪烁的光，看清了他眼底的渴望和强忍的焦躁。
她心里软了一下，又有点忐忑，小声问：
“你……不生气吧？”
“生气？”
万雁鸣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你是故意选这个时间‘不方便’的？”
“冤枉啊！”
石榴急忙辩解，脸上飞起红霞，
“我哪能控制这个呀……”
“那就是天意了。”
万雁鸣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满足，
“没事，我欣然接受。而且……我很开心。”
“嗯？”
石榴不解地抬头看他，
“开心什么？”
昏暗中，万雁鸣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子。
“因为你心里已经答应我了，这就足够了。”
万雁鸣笑着搂紧了石榴，一脸的心满意足。
“你心里……接纳我了，是不是？”
对万雁鸣而言，性的“果实”肯定是快乐。
但他也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摘取这个果实，他只是想确认石榴对他的爱是不是毫无保留……
尤其在得知裴嘉楠和石榴在一个学校之后，他就有些患得患失。
他渴望的，是石榴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交付，是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坚不可摧。
而今晚，他已经确认石榴愿意把自己交付给他——这份心意，已足够熨帖他所有的不安。
“石榴，”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格外沉静，
“有人说，两性之爱的极致表现，女人爱到深处，是愿意交付身体；男人爱到极致，是愿意袒露灵魂。”
石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屏幕跳动的光点。
“女人……我不懂，但男人我是知道的。”
万雁鸣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少见的认真，
“所谓袒露灵魂，大概就是剥去社会赋予的强者外壳，把内心的褶皱、迷茫甚至狼狈都呈现出来。他们习惯了用成就、担当武装自己，却在真爱面前愿意承认：我也会害怕，会不安，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他捉住石榴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心跳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
“石榴，你知道吗？这种坦诚比任何承诺都重，因为那是把最隐秘的自我，放进了对方的掌心。”
石榴的手心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温热，仿佛真的触碰到他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的话让她心头震动，感动之余，一丝困惑悄然浮起——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对身体的保留，是因为爱得还不够深吗？
她忽然觉得，这是个解开彼此心结的契机。
“大雁，”
她也坐直了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决定坦诚，
“我觉得，女人爱到深处愿意交付身体……这种交付，不应该是简单的……感官上的迎合。”
她斟酌着词句，努力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
“那应该是把最柔软的信任，毫无保留地摊开。这是一种信任，一种勇气，是卸下所有铠甲的勇气，是把自己全部的脆弱与美好，都敢交给对方保管的信任。”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坚定，
“她相信对方不会用欲望去轻贱这份赤诚，相信肌肤相触的温度里……藏着愿意共赴余生的笃定。”
万雁鸣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石榴的话语像一泓清泉，瞬间涤清了他心中那些因渴望而生的焦灼与阴霾。
他看着她认真的小脸，那些关于占有和证明的急切念头奇异地平息了。
他正了正神色，甚至郑重地将搭在她腰间的手收了回来。
石榴也完全坐起身，在昏暗的光影里，与他面对面。
“大雁，”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之间总存着疙瘩。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好，你说。”
万雁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包容。
“你之前说我思想保守，我承认……是有一点。”
石榴深吸一口气，
“因为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从小到大，我父母，我几个姐姐……几乎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里。那些话，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们……”
“石榴，”
万雁鸣急切地打断，
“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的！而且，你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石榴追问，目光紧紧锁着他。
“你妈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生活所迫吧？大姐，年轻时候也是一时糊涂，现在不是踏踏实实开着服装店吗？二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三姐的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万雁鸣努力想证明林家的“污点”与石榴无关，
“至于你，你是清清白白的大学生，我一直看着的……”
他自以为详尽的分析，却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石榴心上最敏感的那处。
她其实是故意引他说的。
“所以，”
石榴的声音很平静，
“我家里这些事，我并没有跟你详细说过。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他，
“是你妈告诉你的，对吧？”
万雁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