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良久，万雁鸣终于抬手敲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指节与木门相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厨房里，抽油烟机正嗡嗡作响，热油在锅里滋啦欢唱，这温馨的喧闹让系着格纹围裙的裴嘉楠没能听见敲门声。
石榴正蜷在沙发里翻着一本杂志，暖黄的落地灯光笼罩着她。
听到声响，她还以为是说好要来的赵小健，便趿着毛绒拖鞋，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
因为宅在家中，她穿着再舒适不过的家居服——一件乳白色的宽松套头毛衣，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单薄的身躯；卡其色格纹长裤慵懒地拖到脚面，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蓬松的头发微微卷曲，随意的散在肩头。
她的脸上带着居家的松弛，眼底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赵小健，你怎么才来啊……”
她一边拉开门一边轻声抱怨，话音未落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哪里是赵小健。
昏黄的廊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是她不敢多想，却又从未真正忘记的万雁鸣。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脸上还有未卸的妆容，像是刚从某个遥远的舞台赶来。
“石榴……”
几乎是看清她的瞬间，万雁鸣便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室外的寒意。
石榴下意识地赶紧关上门，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但身体却透着几分僵硬，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回抱。
“石榴，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自然地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温顺却冰冷的雕像。
万雁鸣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馨香，那是他记忆中家的味道。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想要寻找她的唇。
可这一次，石榴偏过头避开了，发丝轻轻掠过他的脸颊。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这个细微的躲避让万雁鸣心头一紧。
他明白，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可他依然舍不得松开手，依旧固执地环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像梦一样消失不见。
\"石榴，是赵小健来了吗？\"
厨房门被推开，裴嘉楠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走了出来。
看到相拥的两人，他明显愣了一下，手中的盘子微微一顿。
万雁鸣也怔住了——因为裴嘉楠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棉质家居服，腰间系着围裙，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那从容的姿态，分明是长住这里的模样。
石榴轻轻挣脱开万雁鸣的怀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动作略显局促。
“就你自己过来的？”
她轻声问。
“嗯，就我自己。”
万雁鸣的目光仍停留在裴嘉楠身上，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
裴嘉楠很快恢复了平静，朝万雁鸣笑了笑：
“挺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明星要是不嫌弃，也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熟练地将菜肴放在茶几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亮起，传出欢快的小年晚会歌舞声。
\"先坐吧。还有两个菜，稍等一下就好。\"
裴嘉楠说着看向了石榴，语气自然得像在商量家事，
\"对了石榴，要不给二姐打个电话，问她回不回来吃饭？还有赵小健，怎么这么能磨蹭……天冷，菜凉得快，不行咱们就先吃？\"
他自然地交代着，转身又进了厨房，系着围裙的背影在暖光下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万雁鸣愣愣地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却如坐针毡。
真皮沙发的触感陌生而冰冷，与记忆中这个小屋的布艺沙发截然不同。
石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拿起手机给二姐打电话，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台的小年晚会，巧的是，某频道正在播出曹草儿的独唱节目。
她穿着一袭红裙，笑靥如花。
借着万雁鸣这股东风，本就漂亮又会为人处世的曹草儿，如今也算小有名气，在各种综艺里混了个脸熟。
好在，这不是他们二人的同台节目。
即便如此，万雁鸣还是看不下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静默突然降临，他只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
他越来越害怕在屏幕上看到自己，那些光鲜亮丽的影像，陌生得让他心慌。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石榴打电话，看她熟悉又陌生的侧影，听她声音里那份既温暖又疏离的语调：
\"二姐，你回来吃饭吗？万雁鸣来了……\"
石榴刚挂断电话，赵小健就风风火火地到了。
他向来不会空手而来，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各色熟食和饮料，一进门就解释起来，
“哎呀，堵车堵得厉害！我买了烧鹅、白切鸡，还有石榴姐爱吃的双皮奶——哟，雁鸣哥，你这大明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按说赵小健和万雁鸣是旧相识，赵小健又是个活泼爱闹的，但他此时的神色竟也有些拘谨起来。
好在，裴嘉楠已经端出了最后一道菜。
二姐不回来，人也已到齐，几人也就直接落座开饭了。
\"红气养人\"，这话不假。
去年的小年夜，他们几个人还在湖南的湘菜馆里把酒言欢，今年此时，几人窝在二姐家的客厅里，已然物是人非。
短短一年，万雁鸣的容貌愈发俊朗出众，即便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也自有一种冷峻的美感。
明星与素人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这个认知，直到此刻，众人才在暖黄的灯光下，真切地体会到……
而赵小健和裴嘉楠的熟稔客套，愈发显得万雁鸣像个外人，他的心里也越来越难受了……
小小的客厅里，饭菜香与烟火气交织弥漫——这曾是万雁鸣梦寐以求的生活图景：
小窝里相守，为石榴洗手作羹汤，两人一起吃饭，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或者只是依偎在沙发上读书说笑，搂抱，打闹，亲吻，享受着寻常日子的亲昵与温暖……
可现在，石榴还是石榴，他却像个突兀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