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广州，褪去了盛夏的燥热，丝丝秋凉悄悄钻入城市的每个角落。
听石广告创立的第三个月，一切似乎仍在那条高速运转、奔向光明的轨道上。
变化的端倪，发生在寻常的一天。
这天早晨，石榴因为早高峰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被堵在公交车上近一个小时。
当她匆匆赶到创意园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个把小时。
她心里有些歉疚，作为合伙人之一，她向来以身作则。
然而，推开听石广告的门，迎接她的却是一寂静。
阳光透过落地窗，空荡荡地照在工位上，几台电脑屏幕暗着，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赵小健设立的“人性化”管理制度——弹性工作制。
规定是，只要前一晚加班到十一点，第二天就可以中午以后到岗。
昨晚团队为了赶一个急活，确实奋战到了深夜。
“也好，让大家多休息一下。”
石榴心里想着，走到了自己的工位。
但当她打开电脑，查看项目进度表时，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根据昨天下午下达的工作单，今天上午有两个广告单页需要出稿，十点就要发给甲方预览。
可现在都快十点了，设计师一个都没到。
她不会操作专业的设计软件，只能先通过qq给甲方那边的对接人发消息，以“内部正在做最后优化”为由，委婉地请求宽限半天时间。
好在对方知道她是“林总监”，语气还算客气，没有多说什么。
但这种人员调配上的青黄不接，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中午时分，裴嘉楠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他今天轮休，特意熬了石榴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过来。
“大中午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很是诧异。
“昨天加班晚了，都还没来。”
石榴接过还温热的饭盒，心里一暖。
“赵小健也没来啊？”
“嗯，”
石榴叹了口气，
“他好几天没在公司露面了。”
“也是，”
裴嘉楠表示理解，
“快期末考试了，他这学期几乎没在学校待过，再不回炉补补课，怕是要全科亮红灯了……”
石榴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那点烦躁也散去不少。
公司成立这几个月，裴嘉楠偶尔会来，但次数不多。
他实习的医院离创意园不算太远，只要有空，他就会绕过来看她一眼。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公司门口，手里提着给大家买的奶茶或者宵夜，像个沉默的后勤部长。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个学医的帅哥有点高冷，后来渐渐熟了，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有时团队开创意会卡壳，大家甚至会故意把他拉过来：
“裴医生，从你们医学的角度，看看这个广告有什么毛病？”
而他也总能从一些稀奇古怪的角度，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每到这时，赵小健就会拍着桌子狂笑：
“我就说吧！我师父是个深藏不露的闷骚男！脑子里全是好东西！”
而当大家各自伏案忙碌时，裴嘉楠便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他的医学专着，或者整理实习笔记，默默地等待，从不催促。
很多时候，等到最后，石榴也只能给他一个疲惫而歉然的微笑，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用他的话说：
“能看到你，知道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好。”
其实，眼下最让裴嘉楠放心不下的，是石榴的通勤问题。
她如今暂住在二姐林彩霞家，每天往返公司和住处，通勤时间长达两个小时。
经常加班到深夜，再拖着疲惫的身子赶那么远的路，实在辛苦又不安全。
他几次想劝石榴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创意周边的房租对于他们这些刚出校门的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暗恨自己还是个学生，囊中羞涩，无法理所当然地替她分担。
正当裴嘉楠思忖着如何开口时，石榴的手机响了，是二姐彩霞打来的。
她接电话时没有避讳裴嘉楠，他隐约听到了“财务”、“代理”之类的字眼。
等她挂了电话，裴嘉楠顺势问道：
“怎么？公司要招财务了？”
“嗯，”
石榴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赵小健说他实在忙不过来了，让我问问二姐，帮忙找个有经验的财务。”
裴嘉楠皱了皱眉：
“他爸公司那边，财务人员岂不多的是？随便调一个过来不就行了。”
“他不好意思再跟他爸开口了。”
石榴苦笑了一下，
“他说，公司刚开的时候，他爸就提醒过他，别的可以乱，财务绝对不能乱，让他赶紧找个专业的人。他没听，觉得就那么点业务，自己能搞定……”
“那彩云姐怎么说？”
“二姐说，像我们这种刚起步的小公司，请一个全职的专业财务成本太高，不划算。她建议我们找一家靠谱的代理记账公司，一个月几百块钱，就能把账做得清清楚楚。”
“代理记账？也好，花小钱，办大事。”
裴嘉楠表示赞同。
“嗯，二姐的建议肯定错不了。公司的账目确实有点乱了……”
石榴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还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才凑近了些，悄声说：
“而且……我感觉，公司账上可能没多少钱了。”
“啊？”
裴嘉楠大吃一惊，
“不会吧？我看你们天天忙得跟打仗一样，项目不是挺多的吗？应该进账不少啊。”
石榴叹了长长一口气，放下了筷子，没什么胃口了。
“前两个月，公司都是准时一号发工资。今天都几号了？五号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裴嘉楠沉默了。
他虽然没在社会上工作过，但也明白——工资，往往是公司最直接的生态晴雨表。
发不出工资，问题可就大了。
“小健这个人，花钱本来就大手大脚惯了。”
石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
“现在自己当了老板，项目又都进行得挺顺利，他可能觉得以后有大把的钱等着他赚，花起钱来越来越没节制……”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