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的脑袋滚落在地。
这个众人眼中不可一世的码头霸主。
就这么被一剑枭首。
死的如此潦草,荒诞!
赵成身旁的几个随从吓得腿肚子发软,一个接一个瘫倒在地,屁滚尿流地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远处逃窜。
船商们见状也冷汗直流四散惊逃。
但在苏信的注视下手无寸铁的他们动都不敢动!
待赵成团伙的气焰散尽。
船头陈全第一个反应过来,满面泪痕地跪倒在地,向苏信深深拜道:“多谢大侠行侠仗义,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在他带头下。
这些常年在江河湖海跑船的世故人精,如同被风吹倒的野草般整整齐齐跪下,此起彼伏地跟着呼喊:“多谢大侠!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更有机灵的船商担心苏信取代赵成称霸码头,慌忙从怀中掏出厚厚的银票。
恭恭敬敬地捧上前递上“孝敬”。
苏信懒得搭理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冲傻愣着跪在地上的王德利喊道:“现在能开船了吗?若能开船,赵成怀里的金子便都是你的了。”
王德利如梦初醒。
本以为全家要命丧赵成之手,不料竟得贵人相救。
他富态的身躯挤开人群。
涕泪横流的冲上前连连叩首:“多谢大侠!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大侠有所不知,这赵成与江河上的黄河帮多有勾结,不仅在码头勒索财物,还会在江上洗劫船货。若非大侠今日仗义出手,我等全家老小都要死在那贼人手里。今日得大侠相救,小人无以为报,只求日后当牛做马,方能报此大恩!”
苏信摆了摆手。
他虽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算不上真正的好人。
行事全凭心意。
杀赵成不过是为了赶路,根本没有出手救人的意思。
自然无意接受王德利的感激。
“我要你不必当牛做马做什么?”
苏信淡淡抬手一招,以绝顶内功将赵成怀中的三锭金锭隔空摄起,金锭划破半空,稳稳落在王德利身前,“拿上钱,立刻开船送我去江南。”
这手绝妙的隔空取物功夫让人群中扮作乞丐的黄蓉微微吃惊:“好深厚的功力!江湖上唯有顶尖高手方能做到,莫非此人是与父亲同辈的老前辈?”
“而且看他作派,倒不像是恶徒。”
王德利望着眼前的金锭。
只觉几辈子的福气都攒在了今日,眼前这位大侠不仅救了他全家,还不求报答,甚至还给了自己金子!
这简直就是圣人君子啊!
这样的恩情若是自己不报答,那简直是猪狗不如!
王德利咬了咬牙。
没去碰那三锭金子,反而将血乎乎的胖手伸进怀中,狠命一扯,他拉着肚子上的皮肉,“呲啦”一声撕开一片皮肉。
胖乎乎的脸顿时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顺着下巴直往下掉。
他紧咬着牙关,剧烈喘息着。
很是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小、用油纸紧紧裹住的血糊物件,颤巍巍捧到苏信面前。
“大侠……”
他疼得全身发抖,鼻尖急促地翕动着,“那赵成勾结黄河帮的匪徒,屡屡劫掠我的商船,逼得我家破人亡,就是为了这黄河精。”
听到“黄河精”三个字。
躲在人群里的黄蓉浑身一震。
连跟在苏信身边的张青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苏信打量了两眼那血糊糊的油纸包,面露疑惑:“黄河精是什么?很珍贵的宝物?”
不等王德利开口。
张箐白了一眼苏信这个“便宜爹”。
上前帮他解惑道:“黄河精是一种草药,长在黄河淤泥深处,千年才成熟。普通鱼虾服用后能化作河妖水怪,江湖中人吃了,既能强身健体增长力气、蕴养根骨,还能提升资质。”
“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灵药!”
苏信恍然大悟,这黄河精的功效,堪比他在昆仑仙境服过的未成熟仙药,以及从赵敏手中得到的天狼草。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码头。
居然碰到这种宝物。
不过苏信也没有被机缘砸昏头脑,多问了王德利两句:“你既然得了这等宝物,为何不自己服用?”
“赵成武艺稀松平常,你若吞下此宝,增长气力、抬高资质,随便练上两门武功,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还要受这腌臜气?”
王德利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苦笑着摇头:“大侠莫要取笑。小人这把年纪,练武又有何用?”
“留着这宝物,不过是想等将来孩子出生,为他谋个前程。谁料消息走漏,被赵成知晓,险些害得我家破人亡……”
“如今虽蒙大侠相救,但小人深知,此等灵药非我能守,留在身边反是祸端,求大侠收下!”
说着,他低下头来将黄河精高高捧起。
苏信见王德利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见他毫无武功根基,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便接过染血的油纸包。
刚揭开一角。
一股浓郁药香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肉都在贪婪的啃食这这股药香,与他服用天狼草、昆仑仙药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药是真的。
是上好的炼体宝药!
苏信将宝物换了个木盒装好,递给一旁的张箐收好,随即看向王德利:“你既献了此宝,而我本无意救你,谈不上恩情。如今倒是我欠了你人情。”
“我这人从不平白占男人便宜。”
“说吧,你想要什么?这座码头怎么样?”
苏信张口便要将整座码头送给王德利。
刹那间,码头上船商们纷纷凌乱在空气中。
一撇一撇的向苏信偷偷望去。
那目光中又恐惧又幽怨。
心中哀嚎道:“大侠!您武功高强,可这话也得顾念我们啊!码头要是给了王胖子,我们往后可怎么活?”
王德利身为船商。
自然深谙码头价值,手握这座码头,王家子孙便能世代富贵无忧。
然而,刚从生死劫中清醒的他,并未被利益冲昏头脑,连忙摆手拒绝:“大侠万万不可!这码头太过贵重!小人献药,不过是报答您救我全家的恩情,岂敢贪图回报?若大侠不嫌弃,只求日后……”
他声音微颤,心底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是重重向苏信摆道:“若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尚有习武资质,还望大侠能指点他几招,让他在乱世中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别像我这般任人欺凌,小人便此生无憾了。”
话落。
苏信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若有若无的气势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半个码头的人心底顿时一片压抑,仿佛天空都被阴霾遮住了。
站在苏信身旁的张箐。
瞥了一眼王德利,心中冷笑,“真是个不识趣的。”
不远处的黄蓉这会也打量着眼前圆滚滚的王德利心想,“瞧这人富态模样,还以为是个没心机的老实人,没想到内里也有算计,刚才他收下码头,财货两清,谁都不吃亏。”
“可现在他偏以退为进,求这人指点自己儿子。”
“师徒名分可不是其他,在江湖中重如泰山。”
“若是这个江湖前辈应下。”
“往后这姓王的儿子在外不管有什么事,他都脱不了干系,得护一辈子。”
“狭恩图报,真是狡诈的家伙。”
就如黄蓉说的这样。
面对苏信沉默的威压,为了自己的儿子,王德利牙关紧咬,整张脸几乎贴地。
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青石板上。
苏信道:“再给你重新选一次的机会。”
王德利怕死怕到了极点。
忍不住的就想求饶。
但想到要是他求饶了,他的儿子以后也要跟自己走一样的路,跪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王德利脸色憋的通红。
用尽了全身力气摇摇头。
良久,苏信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行了,去准备船吧。”
这话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松开。
压在王德利身上的压力骤降,他大喜过望,浑身脱力,险些瘫倒在地。
知道苏信这是答应了。
自己的孩子以后有出路了。
顾不上肚子上的伤口,喜极而泣的王德利像个皮球似的骨碌一下蹦起来,连声道:“大侠稍等!小人这就去备船,定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
说着就兴冲冲的往船队跑去。
看着王德利浑身疼的一瘸一拐,依旧兴致勃勃指挥水手的背影,颇为滑稽。
苏信刚才紧绷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张箐世家出身、极重名声。
她皱着眉质问:“你干嘛答应他?一块黄河精虽贵重,可收个不知品行的徒弟,往后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
自从在金雕上谈心后,张箐越发的对苏信没有敬畏之心了,连“前辈”都不叫,直接张口闭口就是“你” 。
活脱脱一个叛逆期到了。
整天就想着跟老父亲作对的逆女一样。
苏信也不跟她一般见识,笑着解释:“我收下他孩子,不是因为黄河精。”
“只是觉得,一个为孩子拼尽全力的父亲,不该被辜负。”
“而且这王胖子,能为家人做到这份上,他教出来的孩子,品行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一个为孩子拼尽全力的父亲。
不该被辜负
听闻这番话的张箐突然怔住。
没了下文。
这时,王德利已备好船,远远招手喊道:“大侠,船备好了!请上船!”
苏信应了一声,迈步走去,却发现背着玉娘子的张箐并未跟上。
回头一看。
只见她呆立原地,眼神发怔,苏信不禁疑惑:“怎么了?突然想什么?”
“哦,没什么。”
张箐回过神,紧了紧背上的玉娘子,快步跟上苏信。望着他厚实的背影,她心中泛起一丝怅惘:“那我爹呢?我爹是谁?又在哪?他又为什么离开我跟娘?”
随着船老大赵成伏诛。
码头秩序恢复如常。
王德利率先开放商船,载上苏信等人,其他船老板见状也纷纷开船迎客,等候许久的百姓终于能乘船出行。
黄蓉本打算随便登上一艘不起眼的商船前往江南,可望着苏信与张箐的背影,好奇心作祟,她改变主意。
径直朝着他们乘坐的那艘最大最华丽的船只走去。
还未踏上甲板。
两名水手便将她拦下。“你干什么的?这船可不是随便能上的!”
黄蓉大大咧咧的:“来码头当然是坐船的!不然还能干嘛!赶紧闪开!是不是傻!”
说完黄蓉就要上船。
可两个水手依旧拦在她身前,被骂了傻,他们也不生气,反过来调侃黄蓉道:“小兄弟,坐这船可得有钱,光是房间,最少就要五十两银子,就你这身打扮掏得起?”
“怎么你们这是瞧不起我?”
黄蓉本就是小妖女的性子,还爱玩。
见两个水手瞧她一身乞丐打扮便轻视。
当即玩心大起。
她昂着黑溜溜的小脸,背着手装大爷:“若是我能掏出五十两银子,又当如何?”
水手笑道:“你要能拿出,我们立马请你上船就是!”
“好哇,合着好处都让你们占了?”黄蓉挑眉冷笑,“先看不起人,如今又想卖乖?哪有这等好事!”
水手面面相觑:“那你说怎么算?”
黄蓉眼珠一转,忽然从背后抽出雪亮亮的匕首,在掌中把玩:“这样你不是说我没钱吗?我身上的钱,除了付船费的五十两,剩下的全给你们,但每多一两,我就往你们身上捅一刀。”
“怎么样敢不敢玩?”
黄蓉一身褴褛,衣服黑得发亮快要冒油,头发乱如草窠,瘦小的模样活像饿了三天的小乞丐。
两个水手上下打量她。
心道别说五十两银子了。
连五文铜钱都未必掏得出。
他们嗤笑一声,正要开口讥讽,忽听“扑通”一声,一个沉甸甸的灰布从黄蓉身后滚落,砸在甲板上发出闷响,还有一粒银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水手:……
黄蓉像是被踩了尾巴。
慌忙俯身捡起袋子藏在身后,强作镇定道:“咳……装石头的袋子,不小心掉出来了,你们别在意,二位爽快点到底赌不赌!”
原本还想跟黄蓉赌一把的两个水手。
此刻心思已消了大半。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犹疑。
‘刚才那是钱袋子吗?’
‘谁知道,假的吧?一个小乞丐身上怎么会有沉甸甸的钱袋?’
‘可万一真是银子呢?若钱袋里有一百多两,去掉五十两船费,剩下的五十多两意味着他们得捅自己五十多刀,一人至少二十五刀,捅完了咱们还得倒欠她几条命!’
刷!
黄蓉晃着匕首往前猛的虚刺!
冷光在水手脸前一闪,两人吓得后退半步!
“磨磨唧唧的!到底玩不玩?”
他们最后一点胆气在黄蓉的冷呵声中完全散掉,忙不迭抱拳道:“不玩不玩!大爷您请上船!”
“两个没胆的鼠辈。”
黄蓉冷哼一声,将匕首插回腰间,掏出藏在身后的钱袋在手中抛了抛,“不过嘛,还算有点眼力见,大爷心情好,这银子赏你们了!”
两个水手本已吓得腿软,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眼睛登时发亮!
此时在看黄蓉。
比看见亲爹亲娘还要亲,恨不能给她磕几个头才好。
“谢谢大爷!”
“谢谢大爷!”
两个水手搓着手,谄笑着就要上前接过银子。
谁知黄蓉手一滑。
钱袋“扑通”落入海中。
两水手常年在水上讨生活,被钱迷了眼的他们见此变故,想也没想就追着钱袋子跳下水去。
虽然位于浅滩,水位不深。
奈何钱袋子重沉的快。
但他们还是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将钱袋子捞起来,浮出水面,拽着钱袋子你争我抢起来。
“我的!你快放手!”
“放屁,这是我的!”
滋啦一声。
两人扭打争抢中。
布料撕破,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除了袋口外装有一钱碎银,其余全是乌黑石块!
被骗了!
上当了!
鼻青脸肿的两人血压顶上了脑门。
赶忙气急败坏的抬头望去。
这会的船已经离开码头了。
黄蓉站在船头上冲他们挥手,清脆的笑声混着海风飘来:“两个狗眼看人低的蠢蛋,银子赏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