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兄弟话别赴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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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凝成一片死寂。
刘老爷子枯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角,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蜿蜒如冬日的枯枝。
窗外飘进的桂花香被赵护士手中托盘上的金属器械撞得粉碎,叮当声里,萧逸的皮鞋尖在地砖上轻轻一旋。
";老爷子若是愿意,随时来祥顺斋尝尝新卤。";他伸手将西装第三颗纽扣系紧,转身时袖口掠过刘小六子泛黄的衣领,";小六子明早八点来后厨报到,试用期三个月。";
刘小六子正弯腰收拾着床头柜上沾着药渍的纸巾,闻言手一抖,半盒棉签哗啦撒在氧气瓶底座旁。
他保持着蹲姿仰起头,脖颈绷出嶙峋的弧度:";老、老板?
您是说祥顺斋那个米其林...";
";上个月刚换了牌匾。";萧逸摸出鎏金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个花,火苗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更深了些,";原先叫刘记卤味坊。";
病床上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
林墨的白大褂衣角带风掠过监控屏幕,修长手指在呼吸机旋钮上轻巧一拨,转头时金丝眼镜链扫过萧逸的腕表:";听说萧总给文化公司注资三亿时眼都没眨,怎么到我这儿连个牙科诊所都舍不得投?";
";林家医院继承人哭穷,这话传出去能上财经版头条。";萧逸笑着弹开林墨伸来要烟的手,薄荷烟却在刘小六子呆滞的目光中拐了个弯,";给新员工的第一份见面礼——小六子,接着。";
铝制烟盒在空中划出银弧,刘小六子手忙脚乱去接,膝盖撞在铁质床架上发出闷响。
他攥着冰凉的烟盒,耳边还回荡着";三亿";这个数字,忽然觉得白墙上的电子钟数字开始扭曲。
林墨倚着输液架轻笑,胸牌在晨光中晃过";副院长";的金边:";要不萧总把城西影视基地项目让给我?
反正您最近忙着哄媳妇...";他忽然压低声音,";苏总昨天来复查时,ct室小张多看了两眼x光片,听说现在还在骨科打石膏呢。";
";林大夫这话酸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缺的不是投资是恋爱。";萧逸掸了掸西装前襟,袖扣上的黑曜石闪过暗芒,";上周相亲又被鸽子了?
要不要我在会所给你办个年卡?";
两人的调笑在消毒柜运作的嗡鸣中忽近忽远。
刘小六子机械地擦拭着窗台,抹布在";国际医疗部VIp病房";铜牌上反复打转。
他听着那些天文数字在空气里碰撞,突然想起今晨在员工食堂,自己还为多加一勺卤蛋汁跟打菜阿姨争得面红耳赤。
";林杏子下月回国。";林墨忽然正了神色,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尖在病历本上戳出个墨点,";老爷子让我捎话,当年说好留给大哥的...";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墨的话尾碎在推车碾过地缝的吱呀声里。
刘小六子看见萧逸嘴角的笑意骤然凝成锋利的弧度,窗外惊起的灰雀撞在防弹玻璃上,扑棱声像极了那年除夕他在老家灶膛里听见的火星爆裂声。
监护仪规律地滴答着,阳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病房门磨砂玻璃上。
门外隐约有白大褂的衣角闪过,胸牌金属链在光线下晃出一道冷冽的弧。
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跳动,金属门把转动时发出的咔嗒声像手术剪划过神经。
刘院长攥着查房记录本的手指泛白,胸牌上“常务副院长”的烫金字在晨光里竟显出几分锈色。
“林副院长这是……”他目光扫过萧逸袖扣上的黑曜石,喉结滚动带起颈侧老人斑的颤动,“带访客视察VIp病房怎么不提前通知院办?”
林墨用听诊器尾端敲了敲床头柜上的进口呼吸机,钢制台面立刻泛起细密的颤音:“刘老倒是把心胸外科经营得比IcU还密不透风。”他突然俯身贴近老人耳畔,消毒酒精味混着低语渗进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听说您侄子承包了全院84%的医疗耗材?”
刘大夫手中的血压计砰地砸在地砖上,橡胶管像垂死的蛇在地面扭曲。
窗外的桂花香突然变得粘稠,萧逸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露出内袋边缘若隐若现的股权转让协议。
“上周骨科那台关节置换术。”林墨从白大褂口袋抽出一沓单据,纸页翻动声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患者术后感染用的可是您家药厂的特效抗生素?回扣够给令孙交国际幼儿园的赞助费了吧?”
刘院长踉跄着扶住输液架,金属挂钩在静音轮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林墨胸牌上“林氏医疗集团”的鎏金徽章,忽然觉得中央空调出风口涌出的冷气正在凝结成冰碴。
“这是污蔑!”刘大夫突然扑向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指尖在关机键上痉挛,“那个农民工自己术后不遵医嘱……”
萧逸的皮鞋尖精准踩住他白大褂下摆,意大利手工牛皮与涤纶布料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刘小六子手中的抹布啪嗒掉在铜牌上,“国际医疗部”几个字瞬间蒙上水雾。
“上个月23号下午三点十七分。”林墨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反光割裂了刘院长额头的冷汗,“您用我父亲的名义签发的特别津贴,怎么进了令嫒在瑞士银行的账户?”
窗外传来直升机桨叶的轰鸣,萧逸摸出振动的手机,锁屏上是苏婉清发来的会议室投屏照片——城西影视基地3d模型正在她冷白的指尖流转。
他低头轻笑时,瞥见刘小六子正把烟盒悄悄塞回自己西装口袋,铝制外壳在阴影中泛着鱼鳞似的冷光。
“林董明天回国。”林墨突然将病历本摔在呼吸机上,惊得刘老爷子氧气管迸出串气泡,“听说要给刘老办七十大寿?不如就在医院礼堂——毕竟这些年您把这儿当祖宅经营得不错。”
刘院长后腰撞上电动护理床的操作面板,升降电机突然启动的嗡鸣声中,整张床铺像棺椁般缓缓立起。
他布满针眼的右手在空中虚抓,最终只扯掉了自己胸前的工牌。
“您说这事……”林墨用钢笔尖挑起那枚沾着汗渍的工牌,金属边缘在阳光下划出银弧,“是该登在医学期刊,还是社会新闻版?”
压抑的啜泣声从角落传来,刘小六子发现自己在擦拭早已光洁如镜的窗台。
抹布上的消毒水渗进指甲缝,刺痛感让他突然看清铜牌倒影里刘大夫猩红的眼睛——那眼神像极了三年前被城管掀翻小吃车时,自己盯着满地卤汁的样子。
监护仪发出冗长的滴声,林墨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他弯腰拾起支破碎的玻璃药瓶,锋利的断口映出萧逸袖扣上变幻的暗纹:“萧总觉得,这样的医疗团队配得上三亿投资么?”
“叮——”
电梯抵达提示音穿透走廊,刘大夫突然撑着护理床护栏站起来。
他染着碘伏的指尖划过刘小六子洗得发皱的工装裤,白大褂领口在挣扎中歪斜,露出颈侧未消的玫瑰疹——那是昨夜会所威士忌留下的印记。
刘大夫染着碘伏的指尖在刘小六子工装裤上拖出暗红痕迹,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扯着歪斜的领口,玫瑰疹在颈侧跳成狰狞的图案:";要不是这小子偷换消毒棉签,老爷子怎么会感染!";
";上个月二十三号下午三点。";林墨用钢笔尖挑起护理床头的棉签包装,";刘大夫在器械室待了十七分钟,出来时白大褂口袋里多了两盒进口头孢——需要调监控看看当时谁在换班?";
刘小六子后腰撞上氧气瓶,铝制烟盒从口袋里滑出来。
他慌忙去捡时听见林墨皮鞋跟碾碎玻璃药瓶的脆响:";听说你每天给杏子姐送桂花糕?
保温盒上的便签纸...";金丝眼镜链扫过刘小六子涨红的脸,";用的是心外科手术记录笺?";
";我、我就是...";刘小六子突然抓起消毒液喷壶,水雾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发狠地擦拭着早已锃亮的铜牌,";国际医疗部";几个字在抹布下泛着冷光。
刘院长突然揪住自己胸前的工牌链子,金属扣在寂静中发出咔哒轻响:";小林啊,咱们是不是该请审计组喝个茶?";他浑浊的眼珠转向萧逸西装内袋的轮廓,";听说萧总刚收购了仁和会计师事务所?";
";比起这个——";萧逸突然伸手按住刘小六子颤抖的肩膀,黑曜石袖扣映出刘大夫手机屏幕上的赌场短信,";刘主任昨夜在';金樽';会所输了八十万,用的是患者家属送的红包?";
林墨的白大褂突然被风鼓起,他抓起护理床边的电动剃刀。
刀片旋转声里,刘大夫领口的玫瑰疹渗出血珠:";你们林家不过是仗着祖荫!";他猛地扯开白大褂露出满背纹身,";信不信我让道上兄弟...";
";去年三月拆迁队打伤卖煎饼的老王头。";萧逸突然轻笑,指尖在手机屏上划出蓝光,";刘主任找的';兄弟';现在还在城南看守所啃窝头吧?";
监护仪突然恢复平稳的滴答声,刘老爷子枯枝般的手指抽搐着指向天花板。
林墨摘下沾血的眼镜,在消毒纱布上擦出蜿蜒血痕:";杏子姐的航班明晚八点落地,老爷子说要给她接风的酒店...";他忽然转头看向萧逸,";正好是你和苏总定情的旋转餐厅。";
萧逸手中的鎏金打火机突然窜起半尺高的火苗,将股权协议边缘烤得卷曲:";林家祖训第三条,乱点鸳鸯谱的要喂锦鲤池。";
";可杏子姐留学前说过——";林墨故意拉长声调,看着萧逸脖颈后渐渐泛起的红晕,";非萧氏集团总裁不嫁。";
刘小六子突然打翻酒精棉球罐,玻璃瓶在地面炸开的脆响中,他扑向林墨的白大褂下摆:";林医生!
那个...林医生喜欢杏仁豆腐吗?
我、我会做三十八种口味!";
死寂在病房里蔓延了十三个呼吸。
萧逸突然闷笑出声,袖扣上的暗纹映出林墨抽搐的嘴角:";刘大夫刚才说小六子偷换耗材?";他弯腰拾起半张被碘伏浸透的送货单,";巧了,昨儿个物流公司说刘院长的侄子扣了我三车冬虫夏草。";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的尘埃突然静止,刘院长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柱滑进裤腰。
他看见萧逸手机屏幕亮起,苏婉清发来的城西影视基地设计图上,赫然标注着刘家药材仓库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