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简听到莱尔丹的话时，眉梢极轻地向上挑了半分，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时泛起的微澜，转瞬便归于平静。
他抬手，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袖口不存在的褶皱，那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带着一种在外界它者看来，似乎带着一举一动的至高智慧感。但若是出现那种想法，说明自身已经有所被影响，但无需慌张，至少在这里面对眼前这位，祂并没有打算控制你思绪的想法，甚至会有所在发现时给予你提醒。
苏正简只是对自身状态近乎本能的微调。
“厌烦？当然不会......”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像午后透过树叶的阳光，不炽烈却清晰。
“你们文明的认知边界，对我而言本就是有趣的一部分。想问什么，便问吧。”
两人并肩前行的轨迹旁，原本白茫茫的空间里忽然浮起细碎的星点，像是有谁人将夜空揉碎了撒在这里。
莱尔丹的目光在那些星点上短暂停留，瞳孔微缩了一瞬。那些星点竟在缓慢旋转，组成的图案隐约像是某种运转的 大阵的引力图谱，但却比自身认知当中的又复杂了千百倍。
以至于自身无法去理解，究竟要如何才能以这样的方式去轻易维持那样一个阵法来。这是来自一个未知的强大文明所展示的一部分，几乎是下意识地，莱尔丹去推测这是什么用途，并尝试去解析。但从结果来看，莱尔丹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只会是更多更多地疑惑出现......
但那样无礼的行为，很快被莱尔丹自己所阻止了。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身侧悄悄攥了攥，又很快松开，指节泛白的痕迹一闪而逝。
“你想要知道这些吗？嗯~我看看......不行呢，若是要让你知晓这些全部，理所当然的会改变整个关于你的意识。但若是你并不在意那几乎细微的变化，我会将那些交给你，想要知道吗？”
苏正简当然一眼便知晓了莱尔丹的思绪，甚至不用去看去感知，那些行为也不会逃脱他的眼眸。那双眼睛，是真正能够看见未来，并加以改变使其成为自身想要的现实的眼睛。的确是一种神通技法，但对于他自己来说，不过是谁人都会拥有的一部分，所以他既不会去炫耀，也不会去特意提起。
但理所当然的，莱尔丹当然不会知晓那些事情，但对话依旧会继续。
“苏兄......”
莱尔丹斟酌着开口，声音比之前沉了些。
“我们修炼者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破境’，更高的境界数无胜数，虽越是难突破，但终归是会在某一时刻被解决。我想问的是，是否有一个终极的‘境界’存在，那里是否是所有修炼的‘终点’，而那所谓的‘终点’又是否是真的存在着......对于这个问题，是否能够为我解答呢？我想知道，关于这一方面，属于你们的文明，会如何解答这一问题。”
他问这话时，现实里的自己正被一道黑色的扭曲之物击退后退三步，向上看去，半个身躯被莫名之物曲解，在现实当中展现出一幅极其病态的模样。
又在下一刻修复如此，将那侵蚀解除，后背撞上了一块冰冷的岩石。
敌人的各种声音传来，而那其中层叠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扎进耳朵里，繁复的低语与无尽的诡音在回荡着。
扭曲之物再次袭来，莱尔丹勉强侧身避开，左臂却被那波动擦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溅在岩石上，在晕开暗红色的花前不断扭曲生长，似乎有什么事物就在其中，就要从那新鲜的血液中诞生......
特殊空间里的莱尔丹对此只是眼角微瞥，仿佛在看与自己无关的画面。
苏正简却似早已知晓他的分心，指尖轻轻一点，身旁便出现点点星闪。那些似乎在旋转的星点骤然停下，其中一颗突然亮起，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带，在两人的周围自脚踝处缓缓上升。
“终点？算是，也不算。”
苏正简的脚步没停，光带随他的动作在空间里划出弧线。
“你们所说的‘瓶颈’，本质是空间对能量流转的限制，而若是没有找到办法，便会停滞不前，这种道理不用我去解释，想必你也能够明白......”
苏正简说着那些话语，并挥动他的双手，在空间之中展现其威能。
“那么，什么是终点呢？”
苏正简双手划过空间本身，引起空间泛起涟漪。
“就像你用阵法引水，法力组成的粗细决定了水流的大小，你所在的空间之内，便是那竹筒......”
光带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在两人面前重组出一座简易的法阵，法阵没有展示过多，仅仅只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法阵。可即使是如此，落入了莱尔丹的眼中，那也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数学”是非常基础的事物，可一旦加上前缀，从而组成“高等数学”，那便完全不可一概而论。
诚然，其一是涵盖从基础到前沿的宽泛之科，其二则是聚焦变量与微分相关内容，一者是另一者的“进阶应用模块”。
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前者所展示的，大多是极其基础的一部分。而后者，则展示的，是关于世界最底层的“为什么”。
后者大多时候能够以一些前者无法想象的方式，去把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化作“可能”，从而解决那本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物。而一旦开始涉及后者，则极度难以重归前者的境界，一举一动总会下意识地去展示自身所熟知的。
所以啊......
空间里有水流过，却在中段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水流只能在“不存在”的屏障前打转。莱尔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屏障，眉头微蹙。
‘不能理解？哈哈......多久了，竟会有如此神奇！世界果然......不！世界之外的世界，那被称作宇宙的地方，果真是玄奥无比。我是否在成为那样的存在呢？没关系，专注于眼前吧。’
莱尔丹的看向那些事物，玄奥而又无法理解，这是他在短暂人生当中从未体会过的事情。
这全然不是一个体系的事物，是真正超出莱尔丹理解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