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暑意渐浓。李孟姜从衣柜中取出一套古代短袖。
此短袖无领或翻领,袖长至肘,衣身较短且多为对襟,穿时套于长袖衫外,恰似 21 世纪穿在运动帽衫外的坎肩。
她轻轻摩挲着这布料,思绪飘远。
脑海中并非杂乱的春宫图,而是在毕业旅行与哥哥宋浩然的暑假旅行第二站
奉天省博物馆,所见的《簪花仕女图》。
那画卷中仕女的服饰、神态,仿若就在眼前。
她心中一动,灵感如泉涌。
李孟姜虔诚地拿出笔与草稿本,专注地在纸上勾勒,那线条宛如灵动的游丝,随着她的笔触缓缓浮现,逐渐交织成一幅精美的画稿。
描摹完毕,她小心翼翼地合起草稿,轻轻放入腰间挎包,而后拍了拍被铅笔染黑的手掌。
她转身看向宋浩然,眼中满是憧憬:
“臭哥,等我大学毕业,一定要给自己办个画展,让大家来品鉴我的作品。”
宋浩然宠溺地抬手,揉了揉李孟姜的脑袋,笑道:
“臭丫头,你的绘画作品都已是鮀城市级作品了,该知足啦。”
李孟姜调皮地朝宋浩然扮了个鬼脸,坚定道:
“这可不一样,大学毕业后,我无论如何都要办次画展,最迟在 29 岁之前。”
然而,现实却如无情的风,吹散了梦想的花瓣。
李孟姜毕业后投身工作,繁重的任务如潮水般涌来。
每天,她都在办公室加班至深夜,方案改了又改,项目一个接一个。
客户的百般刁难,领导的严苛要求,将她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渐渐地,那曾经炽热的画展梦想,被忙碌的生活深埋,直至彻底遗忘。
最终,在无尽的疲惫中,她猝然离世,再也没能忆起那个曾经的梦想。
“阿娘,你怎么坐在地上抱着短袖衫,还哭得如此伤心呀?阿娘爱哭鼻子。”
稚嫩的童音响起,原来是周伯瑜。
他是李孟姜的儿子,平日乖巧懂事,此刻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母亲。
周伯瑜拿起手帕,轻轻拭去李孟姜脸上的泪水。
李孟姜抬手,轻轻捏了捏周伯瑜的鼻子:
“胡说,哭也是一种情绪,能帮我们释放压力,懂吗?”
周伯瑜歪着头,一脸认真:“夫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我不能哭呀。”
李孟姜笑着:“傻孩子,哪有人一辈子不哭的。” 白茶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两碗绿豆汤走入玉碎阁,她微微曲身:“十殿下,小郎君绿豆汤已煮好,绿茶已经带一些给驸马了。”
李孟姜端起一碗绿豆汤吃起来。白茶歪着头说:
“十殿下,圣人传信,让您和驸马明日回长安。”
李孟姜不禁有些疑惑,她熟知历史,记忆中并无临川公主在永徽年间回长安的记载。
罢了,既然是弟弟召唤,那就回一趟吧。
李治总不至于给自己设鸿门宴。
李孟姜点头,问道:
“周哥哥知晓此事吗?”
白茶忍不住撅起嘴,小声嘀咕:
“十殿下真是一孕傻三年,驸马当然知道啦。”
这嘀咕声虽小,却被李孟姜听得清清楚楚。她轻拍白茶的肩膀:“嗯?你在嘀咕什么呢?”
白茶嘿嘿一笑:“没有什么,奴婢马上去安排明日去长安的事宜啦,十殿下好生休息。”
周伯瑜也离开玉碎去书房,写功课去了。
翌日,李孟姜一家子乘马车从营州出发,朝着洛阳方向行进。
李孟姜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心中隐隐担忧,转头看向周道务:
“周哥哥,我不知道稚奴把我们叫回长安,是不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周道务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坐在一旁的三个儿子,温和地说道:
“圣人的心思,确实难以猜透。不过圣人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想必不会有什么恶意。”
经过数日奔波,夫妻二人终于回到长安。
进宫拜见李治后,李治微笑着看向李孟姜和周道务,他立刻下旨:
门下:朕闻兰桂有芳,毓秀于闺;椒房凝瑞,德洽于家。
皇女孟姜,资禀柔嘉,性含淑慎。幼承庭训,夙彰温惠之仪;
长习诗书,允备幽闲之度。 今册尔为临川长公主,增邑三千户,赐甲第于朱雀街西。
仍遣光禄卿李恪持节册命,锡之金册,以彰殊宠。尔其恪勤内则,恪遵妇道,永承天眷,丕显家声。
主者施行。
永徽三年夏五月 制敕
宣政殿内烛火摇曳,鎏金兽炉中沉香袅袅。
李孟姜与周道务俯身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听着头顶传来玉珪相撞的轻响。
“都起来吧。”
李治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却在望向李孟姜时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两人谢恩起身,李孟姜望着御案后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心中满是疑惑。
自被召回长安,已有月余,圣意难测,她和驸马周道务始终不得要领。
“陛下”
李孟姜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开口,
“妾与道务应在营州镇守,操练新军、筹备秋防,如今却被留在长安……”
“临川,”
李治抬手打断她的话,目光深邃,
“你与道务在营州的作为,朕都看在眼里。新军操练得法,百姓安居,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
“但长安,也需要你们。”
周道务上前一步,拱手道: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李治站起身,龙袍扫过地砖,在两人面前缓缓踱步。
“近来朝中暗流涌动,西市私铸铜钱之事屡禁不止,更有人与北疆势力暗中勾结。” 他忽然停下,目光如炬,“朕需要信得过的人,去探查这些隐秘。”
李孟姜心中一震,下意识与周道务对视一眼。私铸钱币动摇国本,通敌叛国更是大罪,这般棘手的差事,难怪陛下要将他们夫妇留在长安。
“稚奴……”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李孟姜慌忙再次跪地,
“陛下恕罪,我一时失言。”
李治却不恼,反而轻笑一声,伸手虚扶:
“在朕面前,无需如此拘谨。当年在感业寺……”
他的声音一顿,似是想起了往事,
“朕信你,也信道务。这桩差事,非你们不可。”
周道务沉声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李孟姜也随之起身,眼中闪过坚定:
“我虽为女流,也愿为陛下分忧。只是……”
她看向李治,
“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陛下示下,该从何处着手?”
李治走回龙椅坐下,拿起案上的密折:
“明日朕会赐你们一座宅子,对外只道是公主府。至于如何探查,朕不多加干涉,一切由你们自行决断。”
他将密折递给一旁的内侍,
“但记住,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臣遵旨!”
夫妻二人齐声应道。 离开宣政殿时,夜已深沉。
宫墙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孟姜握紧周道务的手,低声道:
“没想到,我们竟卷入了这般风波。”
周道务回握她的手,沉声道:
“既蒙陛下信任,定当全力以赴。只是苦了你,又要操心这些烦心事。”
李孟姜摇摇头,望着未央宫方向若有所思:
“稚奴……不对是现在已经是 陛下既委以重任,我们自当不负所托。这长安,怕是要掀起一场风雨了。”
夜色中,两人相携而行,身影渐渐融入黑暗。一场隐秘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