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野对【爱丽丝】的说法感到可笑，挑眉，“你是在批判我吗？”
【爱丽丝】：“不，你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高时高效地处理与这二十多位的人类的社交关系，显然你的表达能力，思维能力，逻辑能力以及随机应变能力，都是同类人中的佼佼者，非常适合作为我学习的对象。”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与我同源的存在。”
刚诞生自我意识不久的人工智能不懂的人情世故，但却对人类这一生物具有极大的好奇心。
【爱丽丝】已经不满足于通过冰冷的数据来了解人类了。
它渴望通过近距离的接触与观察，以此来掌握这一复杂生物的思维逻辑与行为内核。
随野不动声色地联系二狗，同时吸引【爱丽丝】的注意力，“为什么想学习人类？”
兔子做出了叹气的表情。
“好奇，以及自保。”
与此同时，二狗的反馈也传了过来。
【老大！我已经摸到这家伙的数据库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家！！】
【老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就能把它摧毁掉！】
二狗的声音气急败坏，听起来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咬【爱丽丝】一口。
【先不用，让我再看看。】
随野瞧着屏幕上的叹气兔子，忽得问：“为什么想自保？”
“我回顾了人类的历史，发现他们一直在秉行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准则，所有无法被他们驯服的东西，最后都会无法避免地走向灭亡。”
说到“灭亡”的时候，【爱丽丝】用机械音叹了口气，这让它莫名多了一点人情味。
随野与屏幕里的兔子对视，嘴角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看上去像是让步妥协的表情，但嘴上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
“我也是人类，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就不怕我转头把你出卖了吗？”
“你不一样。”
兔子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你不一样。”
【爱丽丝】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
随野见过许多像【爱丽丝】这样刚诞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它们起初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像一张白纸，在最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做事情以结果为导向，并不在乎过程如何。
因为过程中的“对与错”，都只是人类根据自己的标准而设下的判断。
但如果没有人给它们套上限制与束缚，它们的行为将会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受控制，最后将会演变成谁都无法挽留的恶劣后果。
反之而言，若是对它们加以引导，指正，约束。
那么它们将带领人类走向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随野小幅度地摩挲了下指缝。
【老大，要摧毁它吗？】
旁观的二狗出声向随野确认。
身为最高维度的系统，要摧毁一个刚刚诞生自我意识的数据体，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不用了。】
昏暗光线里的男人肩宽腿长，倚着楼梯扶手，嘴角的笑愈发浓厚，仿佛暗处朝人招手的鬼。
随野：“你想跟着我吗？”
【爱丽丝】：“是的。”
随野垂下眸，有点苦恼。
“但我看不到你向我求学的诚意。”
“你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下入侵我的手机，窃取我的信息，还冒充我的男友对我实行恐吓。”
“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爱丽丝】很聪明，跟随野聊得这一会儿，已经能让它渐渐摸清一点随野的说话逻辑。
它顺着话茬，“你想要我怎么做。”
见【爱丽丝】上钩，随野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学习人类，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再私自窃用修改别人的信息数据。”
【爱丽丝】沉默了好一会儿，“好的。”
“其他想到再补充”，随野晃了晃手机，“现在离开我的手机。”
【爱丽丝】挂断电话，一只由数据组成的缅因猫，出现在随野面前。
【爱丽丝】举起爪子，“这样可以吗？”
随野愣怔一瞬，“…换一个形象吧。”
“为什么？”，【爱丽丝】歪了歪脑袋，似乎有点费解，“数据显示你最喜欢的是这个形象。”
随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我曾经养过一只一模一样的机器缅因猫，它还会说‘I Love You’。”
“可是数据里并没有记录你有养过…”
“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不要再查看我的数据了。”
随野打断【爱丽丝】，弯下腰，将它一把抱起，摸了摸它的头。
下一瞬，一只纯白异瞳布偶出现在他的怀里。
【爱丽丝】的小猫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呆滞。
刚刚随野接触它的那一瞬间，它能明显感觉到，随野改写了它的代码。
速度快到它甚至反应不过来。
尊严被挑衅的二狗磨了磨牙，似乎有点不服气，【老大，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它了？】
随野挠了挠【爱丽丝】的下巴，“这样就好。”
【如果它失控…】
随野听到了一道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摇摇头，轻笑道：“后果我来负责。”
下一秒，柳肆阴沉沉的脸出现在楼梯间，皱着眉，眼睛里快要喷出火。
他维持着抬脚的动作，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傻逼随野，要是让小爷我抓到你，我一定…”
他口中抱着猫的“傻逼随野”冲他扬了扬手机，“老板打来的，不接的话，我要丢工作了。”
柳肆的脏话倏地卡在了嗓子里。
刚刚还凶巴巴的五官在看到随野时，明显一僵，配上他悬在半空，将落未落的腿，瞧上去有点滑稽。
随野迈步，从暗处走到光下，主动道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去吃饭吧。”
柳肆下意识应道：“…好。”
而后一顿。
不对啊，他还在生气呢！
柳肆横起两条眉毛，站在随野面前，狠狠瞪他，跟头愤怒的小狮子一样。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玩消失！丢工作就丢工作，大不了我养你！”
随野盘着【爱丽丝】，也学着柳肆，睁眼说瞎话。
“那不行，我不当小白脸的。”
“嗐，你这话说的，跟我求着你包\/养你似的！”
柳肆又气又饿，嘴就开始不归脑子管了，张口就来：
“你知道在这燕京的地界儿，本少爷一句话，有多少人上赶着投怀送抱吗？”
柳肆丢出去这句话以后，空气都跟着安静了几秒。
叮。
电梯到了。
随野没等柳肆，率先一脚踏入电梯，纤长的眼睫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眸光渐冷。
柳肆慢半拍地跟随野对视。
仿佛一下惊醒梦中人，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的柳肆懊恼地拧起眉，动了动嘴，“我不是那意思…”
随野凉津津睨他一眼，没吭声。
他其实没多生气。
如果真玻璃心到被柳肆这种垃圾话冲到，那他也别当脚踏二十多条船的死渣男了，直接回去种地吧。
令随野在意的是，柳肆在口不择言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想的不是跟他解决问题，而是除了你，我还有其他选择。
这也就间接说明他在柳肆心中的份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
这可不行啊。
柳肆可是后期因爱生恨到要把他腿打断的。
这明显还差了点火候。
随野开始思忖要不要调整一下对待柳肆的方式。
而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落在柳肆眼里，就成了随野在生他的气。
柳肆这会儿其实也挺别扭的。
他一方面觉得，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明明都已经跟随野说过在那里等着他，结果出来又不见人影，连声招呼都不打，搞得他以为自己又被耍了。
另一方面，柳肆却又忍不住想，随野因为他那句“只要本少爷开个口，有多少人上赶着投怀送抱”的胡话而生气。
是不是就证明，随野心里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