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李松柏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会来这里？无意冒犯，就只是好奇。”
“疗养院组织活动。”陈老摆摆手，“听说这儿温泉治关节炎，前段时间东奔西跑的，身子骨有点吃不消了，人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李松柏恍然大悟，陈老前段时间到处跑应该是为了消除顾乘风这种军中败类在部队中造成的恶劣影响，老人家最起码七八十岁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在为了后辈犯下的错而努力奔走，李松柏既感到敬佩，又有些心疼。
不等李松柏开口，陈老又说道：“你那游戏，做得不错，我早些年也把游戏当成电子鸦片，挺反感这东西的，但是这次我长见识了，那个游戏对警察形象的宣传效果比几十部电影电视剧还要好。”
风掠过竹梢，沙沙声像遥远的枪声。李松柏斟酌着开口：“陈老，下一部游戏我想做款军事题材的，关于南境……”
“不必。”烟卷在老人指间碎成两截，“当兵的不需要宣传。”
李松柏微微皱眉，坚持道：“陈老，我觉得我有必要做一下，毕竟顾乘风和王战即便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被他们抹黑的军人形象……”
陈老微笑着摇头，他望向远处山峦，瞳孔里映着四十年前的烽火。“没这个必要，猫耳洞里的血，界碑上的弹孔，这些东西记在心里就行。”
有服务员经过，陈老立刻挺直佝偻的背，等年轻人走远才继续道：“顾乘风那崽子……”他冷笑一声，“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说是为了‘战神’称号而来，当时我就感觉到这小崽子的心性不怎么样，还提醒过他的长官多留意他……”
讲到这里，他摇头苦笑：“没想到，我竟然一语成谶……”
竹叶飘落在石桌上。李松柏发现老人右手始终按着左膝——那里有处不自然的凹陷。纪录片中没有提过，但李松柏知道，那是1979年某次渗透作战留下的弹伤，子弹卡在关节里三天，他拖着这条腿背回来两个伤员。
其中之一就是自己的爷爷。
“您觉得……军中还会出现顾乘风这样的人吗？”
老人突然攥住矿泉水瓶，塑料壳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最好别再出现……”他声音压得极低，“老子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好说好商量没用，那老子就亲自告诉他军人该怎么当！”
话题稍微有些沉重了，陈老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他将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丢进五米外的垃圾桶中，空心命中，精准的如同四五十年前丢进敌人机枪碉堡中的手榴弹。
“这段时间注意一下姓蓝的。你杀了顾乘风，他该睡不着了……”
陈老语焉不详，但是李松柏知道，他说的是蓝怀山。
原作中的最终boss，陈老之后的下一位南境战神，如果说顾乘风是损害南境军人形象的罪人，那么他就是顾乘风这种败类的缔造者。
至于他有多坏，就这样说吧——原作中顾乘风能以主角的身份对他进行审判。
李松柏对此倒是没什么可惧怕的，顾乘风那个败类已经下地狱了，现在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能收拾掉一个败类，那他就不怕收拾不了第二个。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系统突然发出提示：
【友情提示，宿主“世界主角”词条尚未解锁，当前世界规则下您无法彻底消灭反派大boss，请宿主不要掉以轻心，并努力解锁相关词条】
李松柏一愣，随后打开“关联词条”界面查看未解锁的词条，果然发现了“世界主角”这个词条，目前的解锁进度只有50%。
李松柏有些心累，明明自己的属性已经达到理论上的无敌了，却还是被因果律限制，小说世界实在是太坑了……
温泉方向传来女孩们的笑声。陈老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带媳妇们出来玩？”
这个“们”用得有点讲究，李松柏闻言不禁老脸一红，他点了点头，低下头准备迎接陈老的训斥。
见李松柏点头，陈老淡淡一笑，从兜里摸出把水果糖，“给丫头们的。”糖纸是二十年前的老款式，边缘已经泛黄。
李松柏愣愣地接过糖果，脑海中同时响起系统提示音：【您获得了来自当前世界重要人物“陈卫国”的认可与关爱，世界攻略值+，“世界主角”、“精神传承者”、“不灭的薪火”等词条经验值增加】
“军事游戏真别做。”老人起身时晃了晃，李松柏忙去扶，却被布满老茧的手推开，“有些番号永远不能公开，有些战友注定当无名烈士。”他指了指心脏位置，“在这儿记着就行。”
陈老走出凉亭，疗养院的护工匆匆赶来搀扶。老人最后看了眼李松柏，眼神像在检阅即将出征的士兵。
李松柏站在原地，掌心里的水果糖被焐得发热。他目送陈老的背影渐行渐远，感到一份重担压在他的肩上，又感到一只大手撑起了他的脊梁。
夕阳将竹影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悠扬的军号声——度假村隔壁正是某部队干休所。陈老的背影在号声里挺得笔直，仿佛还是那个在猫耳洞里写血书的年轻排长。
……
月光透过纱帘，在房间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原本打算“消消火”的李松柏今晚却欲念全无，他单独开了一个房间，没有让任何一位娇妻前来“侍寝”。
他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出神。陈卫国老爷子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那句“有些战友注定当无名烈士”在耳边反复回响。
隔壁房间，秦妙正深陷在自己的思绪漩涡中。
她蜷缩在床角，下巴抵着膝盖，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睡裙肩带。温泉里李松柏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他独自离开时的背影，以及晚饭后他说今晚要自己一个人睡时稍显落寞的表情……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