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被带回了县局的刑侦大队，关于他的讯问很顺利。
当一切都被林二揭穿之后，周茂并没有太多的反抗。
对他来说，这反而是一种释然。
和职业的杀人明显不同的是，普通人因为一些利益上的纠缠而被激怒后奋起杀人，最后都会有一种负罪不安的愧疚心理。
这种心理更多的是来源于国民普法的教育和对公权机关的畏惧。
而这种心理在到了冷静期之后会变得更加的明显。
杀人的后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心理折磨。
这个时候，被警察抓住了，反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至少，再也不用惶恐不安地东躲西藏了。
在从民警的口里得知林二仅张东车辆停放的位置还有坠河点的位置就能推断出张东不是自己意外摔下去的时候，周茂就知道抵抗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将整个的犯罪过程全都交代了，基本上和林二的推理一致。
他的确是昨天下午开着老婆的货车去河边抽水，然后灌倒了墙角的大水桶。
然后约张东过来喝酒，求情不成之后，就将张东推进桶里淹死。
接着又换上了和张东差不多颜色款式的衣服，将张东放到了后备箱，为掩盖水渍，他还故意放了几袋的冰冻水产品。
之后他到桥边用张东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给谢运发发信息让他过来。
得到谢运发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这才擦去了手机上的指纹等线索将手机丢进了河里，然后再把张东推下去。
而他则是在等着谢运发的到来。
他特意选择了车头的右前方，还开了远光灯，为的就是制造光晕效果。
这样谢运发从前面过来的时候，因为远光灯照射眼睛的关系，他可以看见“张东”的身影，但却不一定看的很清楚。
于是，周茂就在谢运发的面前表演了一出坠河的戏码。
坠河之后，周茂迅速地调整身体，往下游漂了大概十多米就爬上岸了，在那里他换上了早就准备好了干燥的衣物然后潜入家里爬上货车，藏身在货车的水箱里。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周茂的老婆就开着车去了厂里。
而周茂趁着他老婆去屋里找他的时候，就从车里溜了下来躲进了洗手间。
然后再装作从洗手间出来的样子和他老婆像往常一样装货去了批发市场……
这就是整个的作案过程。
周茂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这让办案的民警十分的惊奇，这个案子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结束了讯问之后，林二单独走了进来。
他在周茂的面前坐下之后，从兜里掏出了半包烟，递了过去。
周茂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支。
林二又将火机递了过去。
周茂很自然地接了过来，然后给自己点上了。
两个人就在这么在本该禁烟的讯问室里吞云吐雾起来了，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支烟抽完。
林二这才悠悠然地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周茂卸下了一身的防备，呼了一口气，说道：“是一条短信！”
林二问：“你删了？”
周茂点了点头，“删了！”
“谁发来的？”林二又问。
周茂摇了摇头，“不知道！”
“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林二淡淡地笑了笑，“那你不担心你按照他的方式去做了，他拿着这个事要挟你一辈子？”
周茂说道：“担心！但是我没的选！”
“我也是事后才担心那个人会不会拿着这个事威胁我和我的家人。”
“现在，被抓了，挺好！”
林二道：“可是你没有对那些警察说出这个细节！”
周茂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问！”
林二只能笑了笑。
还是认知上的问题，不知道就没法问。
林二又问：“短信上是怎么说的？”
周茂看了林二一眼，说道：“就是我杀人的整个过程。他告诉我，法医尸检只要检测出溺液成分和河里的一样，就会判断他是在河里淹死的。”
“没有其他细节？”林二问道。
周茂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告诉我这个，只是让我淹死张东之后扔到河里，再找个目击证人，在他面前装着掉下去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他说这种情况下，派出所一般都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判定为了喝醉了意外坠河！”
说到这里，周茂抬头看着林二，他的眼里多了一丝的困惑。
林二看着他的困惑的神色，淡淡地笑了笑，问：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盯着这个案子不放？”
周茂点了点头。
林二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周茂的脸上露出更加困惑的神色，显然，以他的思维，他无法理解林二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林二只是淡淡地说道：“张东死的时间太巧合了，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周茂还是一脸的茫然。
从他的角度，从他的时间线出发，他并没有觉得张东的死有什么巧合的。
因为自己借钱还不上，所以张东逼债，这是很正常的。
而后张东盯上了自己的女儿，这把他这个老实人给逼急了，从而痛下杀手。
这个过程，有什么问题吗？
林二问：“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短信的？”
“昨天下午！”周茂如实地说道。
“我本来就很气愤张东的龌龊，正好这个短信给了我一个提醒！”
“我心里想着，先准备一下也没什么。”
“万一张东松口了，我就不杀他！”
“万一……”
周茂不说了。
林二却是平淡地说道：“这么说，你是昨天下午收到短信之后才回去取的车？”
周茂点了点头。
林二的右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或许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周茂在执行的过程中有那么多的瑕疵了。
毕竟短信的篇幅有限，而且对方只能给一个方向引导他，不可能每个环节每个细节都能考虑得那么清楚。
最重要的就是桶里装河水这招瞒天过海之计。
不得不说，幕后的那人确实是很厉害，他对这些关系中人心和人性的把握很到位。
如果没猜错的话，张东盯上了周茂的女儿应该也是那个幕后之人的主意吧。
因为他很清楚，女儿是周茂的底线，只有这样周茂才会起杀心。
所以，他才会发个短信教他怎么杀人，助推一把。
如果替他执行计划的人心思要能再缜密一点就更好了。
只可惜，周茂，并不擅长杀人！
从讯问室出来，林二就找杜予馨：
“能不能找到这个短信的发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