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万事兴沉浸在悲戚中时,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牢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狱卒,抬着一张矮桌。
桌上摆满烧鹅、烧鸡、红烧肉,三碗干饭,还有一坛酒,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牢房里。
万事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了。
他扯出一抹苦笑,既然是最后一顿,那就痛痛快快地吃吧。
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声响,万事兴大步上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撕下一条油亮的烧鹅腿就啃。
鹅肉鲜嫩多汁,油脂顺着指缝往下滴,他狼吞虎咽,随后抓起酒坛,仰头猛灌,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直到烈酒把胸腔烧得发烫,才重重地将酒坛砸在桌上。
“爽!”
万事兴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水,抄起一碗干饭扣进回锅肉的盘子里继续吃。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牢头闻言,抬头看了眼万事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小子命大,听说今天有人来保你,看样子暂时死不了。”
万事兴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有人保我?谁啊?”
牢头靠在斑驳的墙上,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闻言嗤笑一声,斜睨着他。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说罢,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老鼠,那老鼠吱呀叫着窜进黑暗里。
万事兴喉结上下滚动,思绪如一团乱麻,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可能保他的人。
突然,他的眼眶瞬间泛红,这世上,除了公子,又有谁会在他犯下杀身之祸后,还愿意伸手拉他一把?
他清楚,就算是他姐姐知道了他的处境,也只能以泪洗面,根本无力施救。
想起公子平日里对他的关照,万事兴喉咙发紧,他颤抖着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再次看向牢头。
“那就是说……我不用死了?”
牢头一听万事兴这话,立马摆了摆手,道。
“哎哎哎!我可没说过啊!我只是听上头传了一耳朵,说外头有人花钱疏通,至于能不能保住你的脑袋嘛,谁也不知道”
他故意拖长尾音,道。
“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斩的一个人,家里头还砸了三百两银子呢!”
这样的戏码,牢头在这阴森的监牢里见了不下百回。
那些抱着一线生机的死囚,最后大多成了菜市口的亡魂。
万事兴却笑了,干裂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足够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熬过最后的漫漫长夜。
吃完饭,他将脸埋进带着馊味的衣袖,无声地流泪,心里头却燃起一团火,若真能活着出去,就算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与此同时,医馆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弥漫。
地牯牛趴在褪色的粗布床单上,背上十八道刀伤缠着浸透脓血的纱布。
每呼吸一次,伤口就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龇牙咧嘴。
在往后的几天时间里,表哥心里都记着公子嘱托的事儿,几乎每天都要往卫兵队跑一趟。
他一心想要尽快找到苏哲,和他当面谈谈保万事兴出来的事情。
但天不遂人愿,不知道是苏哲有意躲着表哥,还是怎么的,每次表哥到卫兵队去,苏哲都不在。
那几天,表哥每一次到卫兵队,出面接待他的都是副队长温圆。
温圆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脸上永远挂着看似真诚的笑容,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
伸手不打笑脸人,每次表哥想要发火,都被温圆化解,怎么都发不起来。
表哥心里憋闷得难受,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暗自咬牙。
就这样过了五天的时间,在这件事上,表哥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
万般无奈之下,表哥只得去找秦武,现在这样的局面,或许只有秦武出面,才能摆平苏哲,把万事兴从牢里弄出来。
又一次拜访苏哲无果后,表哥出了卫兵队就直奔春来赌坊找秦武。
如今的秦武,早已经是财大气粗,名下产业众多,生活可谓是富足得很,吃喝不愁。
虽然春来赌坊给了炮仗经营,但那里是他平时最爱去搓麻将的地方。
表哥也知道,这件事情秦武会不会帮忙还不一定,但为了帮公子把事情办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春来赌坊哗啦作响的棋牌声中,表哥眯着眼睛扫过每张油腻的面孔,却始终没看到秦武。
正要转头去找炮仗打听打听,拐角处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炮仗那张总是挂着痞笑的脸此刻满是着急。
两人几乎撞个满怀,表哥刚要开口,炮仗已经吩咐起来。
\"去里面照顾老大!!我去库房拿东西过来!\"
话音未落,炮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库房的后门。
表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转身推开炮仗所说的那个房间的门。
屋里,秦武正躺在床上,粗布床单被他攥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这位平日里坚毅无比的汉子,此刻却像条离开水的鱼般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疼啊……好疼……妈的......\"
秦武咬着床单闷哼,一只空荡荡的裤管悬在床边晃荡,而地上是一只被拆卸下来的小腿义肢。
天空闷雷滚滚,窗外乌云翻涌,潮湿的水汽裹着寒意渗进砖缝,看来,又要下雨了。
表哥看着秦武扭曲的面容,喉结动了动。
\"大哥,你怎么……哪不舒服啊?\"
秦武死死攥住床单,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窗外潮湿的寒意透进来,顺着他的断腿创伤口往骨头缝里钻,每一阵刺痛都像生锈的钢钉在血肉里搅动。
“腿疼,老毛病了。\"
秦武的声音沙哑,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瓷片碴子。
连日的冷雨裹挟着潮气,这让他的残肢幻痛发作得比往常更凶。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炮仗撞开虚掩的房门进来,手里抱着药箱。
炮仗额角挂着汗珠,喘着粗气从药箱里翻出个暗褐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罂丸。
\"大哥,忍着点!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