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手绞成死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上的血管都微微凸起。\"在部队执行任务时,我常常对着星空发呆。每次摸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又怕他会像我爸那样,用亲情做枷锁把我困在原地。\"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现在想想,我才是那个用沉默筑起高墙的人,亲手把最在乎我的人推得远远的。\"
杨辉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喉头滚动着咽下叹息。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他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声音放得很轻:\"过去的事就别再往心里去了。\"他斟酌着措辞,\"江凛这人看着冷硬,其实这些年所有的棱角都是用来保护自己。你回来那天,我第一次见他眼睛里有了光。\"
他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栀栀:\"要是真的在乎他,就别再让那些误会生根发芽。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多优秀的你,而是能陪在他身边的你。\"话音落下,远处传来急救推车轱辘的滚动声,两人同时紧张地站起身。
栀栀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神却坚定得可怕:\"我会的。以后山高路远,我都要和他一起走。\"她缓缓走向急诊室的门,隔着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走廊尽头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杨辉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瓷砖地面投下无声的祈愿。
她死死盯着急诊室的门,白炽灯在金属门框上折射出冷光,刺得眼眶发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被揉出的褶皱,那些被岁月风干的记忆突然在脑海里鲜活起来——高中时他虽然也是常常胃疼,但还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没心没肺。
喉咙像被实验用的玻璃导管哽住,酸涩得发疼。原来那些年的一意孤行,早已在他心上凿出千疮百孔。她总以为年少时的分别只是暂时错位,却忘了他守在原地的每一个日夜,都在被思念啃噬。此刻躺在急救床上的身影,分明是她亲手将他推向深渊的模样。
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她踉跄着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所有的倔强和逞强,都成了扎向彼此的利刃。如果时光能倒流,她宁愿当初转身时多看一眼他发红的眼眶,宁愿放弃所谓的自由,也不愿用四年的沉默,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逼成如今脆弱又偏执的模样。
手术室的门刚推开,金属合页转动的声响还未消散,医生刚迈出半步,就见一道人影“唰”地贴到身前。栀栀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焦急与惶恐,双手死死攥着医生的白大褂下摆,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医生!江凛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医生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口罩上方露出诧异的目光。他轻咳一声,抬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镜,缓声道:“别着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急性胃痉挛引发的休克,送来的还算及时。”
听到“脱离危险”四个字,栀栀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她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重复:“真的没事了?真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医生的袖口上。
医生轻轻拍了拍栀栀的手背,安抚道:“没事了,已经打了解挛针,等他醒了观察一下没什么事儿就可以回去了。不过啊,病人的胃黏膜损伤比较严重,情绪波动又大,这次才会这么凶险。”他摘下口罩,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些叮嘱的意味,“以后可得让他按时吃饭,少熬夜,情绪也得注意控制。”
栀栀拼命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哽咽:“谢谢医生,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他。”她朝手术室里张望,急切地想要看到江凛的身影,“那……我现在能进去看他吗?”
“去吧,轻点声,别打扰他休息。”医生说完,转身走向护士站,留下栀栀站在原地,眼眶泛红,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杨辉原本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唰”地松了下来,倚着墙缓缓滑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后脑勺重重磕在金属靠背上发出闷响。这一天在实验室反复测算数据的疲惫、送医路上的惊心动魄,此刻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伸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喉间溢出一声沙哑的叹息,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喃喃自语着,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想起方才急诊室门口的焦灼,想起江凛蜷缩在后座时毫无血色的脸,他又重重抹了把脸,连带着将额前的碎发揉得凌乱不堪。“说真的,你们俩以后可别再折腾了,我这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他抬头望向栀栀,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勉强扯出个疲惫的笑容,声音沙哑却透着几分笃定:“你快去照顾病人吧,我去给他缴费。”说着,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包,里面还夹着半张泛黄的实验室门禁卡——那是和江凛熬夜做项目时用的。
杨辉晃了晃钱包,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紧绷的气氛:“放心,我这'财政大臣'出马,保准把手续办得明明白白。”可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不自觉地瞥向急诊室虚掩的门,喉结滚动了一下,又补了句:“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转身时,他的脚步明显有些虚浮,却还是挺直脊背,朝着缴费窗口走去,背影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栀栀喉头哽咽着“谢谢”二字,却被汹涌的担忧堵住了出口。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急诊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江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在白炽灯下泛着青灰,手腕上的留置针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颤抖着在床边坐下,指尖悬在江凛手背上方迟迟不敢落下,生怕这一碰就会惊碎这场劫后余生的梦。最终,她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我在这儿呢。”她把脸颊贴在他手背上,声音轻得像是怕吵醒沉睡的蝴蝶,“再也不会走了。”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江凛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栀栀就这样静静守着,数着他绵长的呼吸,数着心电监护仪跳动的频率,也数着那些错过的时光。
江凛昏迷了三个小时才醒,杨辉已经趴在旁边睡着了,鼾声微微。栀栀的手指在他手背轻轻摩挲,一下又一下,像在数着流逝的分秒。察觉到掌下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江凛刚睁开的、还带着朦胧水雾的眼睛。
“你醒了?”栀栀声音发颤,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忙起身去按呼叫铃,却被江凛虚弱地拽住袖口。男人的嘴唇干裂起皮,却固执地呢喃:“别走……”
“我在,哪儿都不去。”栀栀反握住他的手,把温度一点点渡过去。杨辉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起身,看到江凛清醒的模样,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可算醒了,再睡下去,我都要以为你要破医院急诊病床使用纪录了。”他调侃着,却悄悄抹了把脸,转身去叫医生。
栀栀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到的是一件无比珍贵的易碎品。她的眼眸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胃还疼吗?”
江凛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牵强。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不疼了……”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暴露了胃部或许仍残留着的隐痛。
栀栀当然没有被他的话骗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别硬撑着,要是还难受就告诉我。医生说你胃黏膜损伤严重,以后一定要好好养着。”说着,她轻轻捋了捋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眼中满是温柔与自责。
江凛望着眼前的栀栀,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这份失而复得的珍贵。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杨辉带着医生疾步而入。医生胸前的工作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目光迅速扫过心电监护仪的各项数据,又翻开手中的病历本核对记录。杨辉则站在床尾,揉着惺忪睡眼,眼底却藏不住劫后余生的欣喜,时不时探着身子打量江凛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