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半仙吸了吸鼻子道：“这味儿怪香的，小哥两份油爆醋炒蛋，一份送给隔壁那桌。”
张半仙的隔壁那桌自然指的是方才那躲雨的大爷和他的两个儿子，庄成看了张半仙一眼，心道：“老道自己看着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样子，倒是怪好心的。”
庄成瞧张半仙穿得破破烂烂的，那衣服缝补的跟百家衣似的，庄成犹豫了下对着老道小声说道：“这盘油爆醋炒蛋算我请的，你有钱省着点花，毕竟现在的人也不好……”
庄成倒是想说骗来着，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个总觉得不好，硬是把这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张半仙倒似是不在意，用手指瞧了瞧桌子道：“小哥好心，到时送你一卦。”
庄成并不在意张半仙是不是真的送他卦，只是想到他和庄五、庄六的那段过往，虽说他们能做的很少，但是伸手总比不伸手好，毕竟他们就是因为秦蓉当时伸出的手，而有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庄成把油爆醋炒蛋端到了老汉那一桌，那老汉连忙摆手道：“小哥，我们没点菜……”
那被唤作二郎的汉子眼睛黏着这盘油爆醋炒蛋，根本挪不开视线，香味越来越浓郁，肚子越来越饿，越饿越挪不开视线。
老汉瞧着自己二儿子的样子，心中一痛，只是钱确实是救命钱，他们不能花。
庄成忙道：“客官，这是隔壁那老道请的，不用你们花钱。”
老汉闻言忙道：“那可怎么使得，无功不受禄。”
庄成笑着道：“客官，你便吃吧，无事，你就当成是一顿饭的缘分，若有一日，客官好起来了，便请旁的人吃一顿饭便好。”
老汉觉得庄成说的有理，再看两个儿子那馋得不行的样子，咬牙道：“那我便承这一份情了，我同道长道个谢。”
老汉冲着张半仙作揖道：“道长，多谢你。”
张半仙摆摆手道：“无事无事。”
接着张半仙和老汉同时拿起了筷子，伸手夹了一块油爆醋炒蛋，接着大堂里便再没有旁的声音了，只有几人埋头苦吃的声音，好吃无须多言。
“爹，这也太好吃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
老汉也觉得如此，活了一辈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如此好吃的鸡蛋，“真的很好吃！”
张半仙深以为然，要说他虽然穷了些，但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可是宝蓉轩的这一盘油爆醋炒蛋可真是叫他开了眼。
秦蓉净了手，摘了腹围出来时，瞧见客人们吃得正香，心里也倍感熨帖。
雨更大了，秦蓉望着窗外，忽然想到了顾笙，也不知道顾笙此时如何了，剿匪艰险，万望万事平安。
又过了一阵，雨渐渐有小了点儿的趋势，秦蓉道：“小六，替客人们把茶去满上，姜茶莫要断了。”
“是。”
庄成添完茶后，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妇人，她看起来狼狈得很，雨水已经把她的衣衫都打湿了，额间眉角更是充满了被雨水浸润的痕迹。
秦蓉定睛一看微微挑眉，竟然是王氏。
庄成是见过王氏的，自然也还记得王氏那番撒泼打诨的样子，这会瞧着她进来有心不想接待，转了个头就当是没瞧见。
庄六见庄成当没瞧见，也跟着当没瞧见，他也记得王氏。
陈树柏见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有了数，庄成和庄六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小子，若是惹的这两人都不愿意搭理人，那必然是这妇人做了什么得罪了秦蓉或者庄好的事。
只是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人上去总是说不通的，陈树柏正打算上前去招呼呢，就听到王氏已经骂出了声，“什么破地方啊，小二怎么如此没眼力见，没瞧见客人都被淋湿了吗？怎么都不上来招待？”
陈树柏微微拧了拧眉，掩去了心中的不悦淡淡地道：“客官，里面请。”
王氏掏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额角的雨水不耐地道：“快上热茶啊，杵着做什么？”
陈树柏自然不会跟王氏计较，他替王氏倒了茶之后便回到了高脚柜台里坐下。
王氏也不在意，喝了一大口茶驱了身上的寒气，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瞧见了秦蓉。
“顾家娘子？”王氏有些惊讶。
秦蓉其实都懒得和王氏做什么表面功夫，于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并不理王氏。王氏瞧着秦蓉这一身打扮，意识到秦蓉并不是和她一般，是进来躲雨的，难不成……秦蓉还真的在南街开了一家食肆？
“这是你开的食肆？”王氏又追问。
秦蓉放下了手上的话本子，似笑非笑道：“王娘子，今日外头的雨如此大，若是在我的食肆里胡说八道，我可是会让人把你丢出去的。”
“你想把我丢出去？”王氏不可置信。
秦蓉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王氏奇道：“你就不怕你男人怪罪，在我男人这儿不好交代？”
秦蓉奇道：“我丢的是你，我在我夫君这儿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再说了，你夫君同我夫君都是押铺，我夫君有什么不好交代的？王娘子，你放心，我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你不找我的晦气，不找我的伙计的晦气，这么大雨天的，我是不会把你丢出去的。”
王氏被秦蓉的话一噎，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是她摸不准秦蓉的脾气，也确实不敢继续胡咧咧。
要是真被丢出去了，她日后说闲话都挺不起胸膛。
短暂的沉默过后，秦蓉瞧见王氏冲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王娘子……有话要说？”
王氏纠结了一会儿，虽然她的确是很不想问的，但是事急从权，她还是开口了，“顾家娘子，你有瞧见一位二十几岁，身上还带着伤的女子没有？”
二十几岁，身上带伤，这不就是方才进来的那个女子吗？秦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王氏一眼，发现她在问这话时，眼中是实打实的焦急。
王氏坐的位置同那女子坐的位置有视角盲区，难怪王氏没瞧见那女子，只是王氏的嗓门那么大，那女子定是已经知道是王氏来了，若是她想见王氏，早就起身过来了，可是直到此时为止，她都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并不想被王氏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