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很想夸你……”顾凝思眉眼松动了很多：“但我这会儿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和心情。”
“……”她说了一些让陈昭羞愧至极的话，陈昭甚至庆幸她没能夸出来。
“人都是有情绪的。”顾凝思慢慢说着，嗓音平和且沉沉：“我们不是所谓的机器人，不会只是一团数据，我的爱人出事，虽然没有危机生命……但现在也还没醒过来，我不会当着我爱人的面依然对你们笑着闹着，这是对她的不尊重，我也没法做到……”
顾凝思叹了口气，看他一直低头，还是试着缓和一点语气：“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自责，我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我不会怪你们任何一个，宋宝她这个职位本就沉重，平时受伤也是正常，能活着就很好了，还去怨什么？”
说完，她又摩挲了几下手里攥着的另一只手，摸到她掌心和虎口处的茧，鼻头又是一酸，可她没有哭，反而是更坚定了眼神，一下背起人往外走。
陈昭虽然听懂了话，也还是慢慢的跟在她的后面，没有上去帮忙，只在她有需要时主动护一下。
顾凝思一步一步的走着，她的胸前晃荡着两只无力的双手，右脸被一个脑袋蹭着，鲜艳的红发零散的落下，与她的青丝交叠勾缠着，好似之前的每个亲近时刻，也是如此的黏腻。
“这还是我们复合后我第一次背你呢。”顾凝思嘴角勾着笑，歪头去蹭了蹭那颗脑袋，即使对方一点反应也给不了。
“前两天你还让我多吃一些，说我现在太瘦了。当时我还不乐意，觉得你就是想把我变胖变丑，让我不好意思出门，想把我一直关在家里……今天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确实该多吃一点了。”顾凝思停下脚步，弯着腰在原地歇脚，白里透着红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汗水，隐藏在宽大裤腿下的小腿也才隐隐的发颤。
“你真的好重啊！”顾凝思重新起身，双手托着宋晓洋的屁股，用力往上掂了掂：“我都快背不动你了，能不能减减肥，嗯？”
她笑着和背上的人商量，能回复她的只有胸前摇摆的双手。陈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听红了眼，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很想和顾凝思说，让她不要再说了，宋局长不一定能听见……可他说不出那句话，顾凝思从来没怪过他们。
无论是主动找上门的他，还是邀请宋局长去商量事宜的墨璇。
她都没有说过一句狠话，只是一个人背着宋局长回家。
——
木渊在给宋晓洋看病的房间就是前几次墨璇受伤治疗的房间，是真正的山顶，平时一般不会有人去。从那个房间到他们的别墅并没有隔着多少距离，唯一难的就是，全是下坡路。
顾凝思脚上穿着一双简单的白板鞋，小心走路的同时，还要时不时的掂一下背上将要滑落的人，两方压力之下，等她把宋晓洋背回屋前，整个人早已被汗水浸透。
陈昭一路护着她，并没有帮过多少次。看见她气喘吁吁的状态，犹豫着主动上前帮着想要把宋晓洋带进屋里，顾凝思还是伸出手拒绝了。陈昭退后一步，看着她先开了门，让门大开着，又在休息后，再次一把捞起软坐在地上的宋晓洋，艰难的给人弄进来屋子，抬脚勾上门关掉。
“……”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的陈昭，抿直了唇，一时不知是该夸顾凝思的意志坚定，还是该说她牛鼻子倔强。
不过看到顾凝思的情绪还是那么稳定，也是真的没有要怪罪他和墨璇的意思，陈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想起墨璇，陈昭记得他好像在临傍晚走了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刚才的电话听着好像声音也很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想着今天发生的事，陈昭一边掏着钥匙开门，一边摆弄着手机拨打墨璇的电话。
钥匙开了门，电话也被接通。
“沈知行，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墨璇看着还身处木桶里的自己，有些尴尬的看着还在往他桶里加水的木渊，对着陈昭回道：
“我在房间，怎么了？”
陈昭进了门，径直走到厨房：“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吃饭没有。”
“吃饭？怕是这会儿没谁能吃得下吧……”
陈昭拿起小锅的手一顿，眉眼柔和：“凝思姐只是一时有些难言，并没有怪我们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人是在我面前受伤的，她怎么可能不会怪我没把宋晓洋照顾好？”
“你还不相信我？”陈昭往锅里接了些水，放在炉灶上烧着。
“相信啊。”
“那不就行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吧。”
陈昭笑了笑，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轻声诱着：“去吃点东西，你还有整个狐族要管呢，可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谁敢看不起我？”墨璇冷笑，骤然看见木渊看他，又收回表情，另一只手拨动了几下水面，面上多了几分犹豫。
“当然没人不敢，那你不得更……”
“陈昭，你和顾凝思她们明天就回去吧。”话还没讲完，墨璇突然提出让他们走。
陈昭的表情顿时僵起，手上捏着准备放在锅里的鸡蛋也迟迟未进锅，他顿了顿，轻轻的问了一句。
“是我们耽误你了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他自己。
“……是。”
“……”陈昭没说话，沉默了一秒，把鸡蛋放进锅里，又盖上了盖子，这才对那边说：“好，我会和凝思姐说的。”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木渊瞧着这人挂了电话后脸上就是一脸的低落，有些好奇。
“你就这么下了决定，不再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墨璇撇过眼，故作绝情：“本来就不喜欢，还拖着干吗？还不如早点让他走，省的看着烦心！”
“呵！”木渊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什么？”
“……”墨璇抬起眼，对上了木渊看戏的表情。
一秒，两秒，三秒……
还没到三秒，墨璇就移开了眼睛，他拍打着木桶里的水，泄愤一样的吼着：“我能怎么办？那个人那么危险，就算他不会被伤害，可……”可又怎么能保证他知道真相后不会感觉自己受到背叛呢？
“那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狠，商量一下不就行了？”木渊想起刚才他说这句话时冷淡和不耐烦的情绪，真跟陈昭耽误他做事了一样。
墨璇低着头，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他的面孔。
模糊又清晰，让人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