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思婕很开心。
甚至从她还“活着”、还是个人类的时候算起，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其实，房姐把她叫出来、让她进幻境去“支援乐易”的时候，她是有些抗拒的。
作为一个刚成为魔女没几天、没经历任何战斗和大场面的新人，她觉得房姐这个要求属实有点为难自己。
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既难受又害怕，还有点委屈。
“房姐啊房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姬一那种天才少女来使唤了呀？……我之前只是个普通人，现实里鸡都没杀过几次，打个农药都没单排上过王者，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房姐不是什么心思很细腻的人，也没听到她的怨念，只是一味地做着“战前培训”：
“小罗，这个幻境不仅对你，对乐易也算是超标了，所以姥姥才着急把你叫出来，多一个人帮忙，乐易就多一分安全……姥姥我要是能进去，早就进去了。”
“你也不用太害怕。幻境的危险主要是对人类而言，魔女不说完全不会被攻击，但确实相对会安全很多。你把我这两天跟你说的那些话理一理，对自己的能力要有信心……”
当然，房姐这种级别的大佬当然不会空口白牙地让人白干活，她还是给了罗思婕一些“劳保福利”：
“给你两个身外身，一个假面一个玄甲，你自己琢磨一下就会用了，很简单的。”
“再给你一个吧，这也是个身外身，是条鞭子，我上次在谢君潇那里得的灵感，你拿去用吧……欸，我怎么越来越像军火商了，桀桀桀……”
罗思婕不知道“谢君潇”是何许人也，她一头雾水又提心吊胆地接过了房姐给的福利，几乎是被房姐从身后推着丢到了幻境里来……
可以说，她一开始就是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的领域，既害怕，又对自己信心不足，可以说是焦虑满满。
但是在见到乐易的一瞬间，所有的这些消极情绪都一扫而空。
那颗没有着落、无处安放的心，恢复了正常律动，像艘靠岸的小船驶进了祥和的港湾。
“这就是生活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吗？”
抱住乐易的时候，罗思婕幽幽地想着，思维方式偏理性、又懂得自省的她，并不觉得这种喜盈于怀、让人贪恋的感觉就是爱情。
“我可能对乐易哥有一点点心动，也可能不是，只是某种心理补偿，嗯，吊桥效应说的是……”
拥抱结束、从乐易身上分开，她又有了新的明悟：
“我终于理解，陶然姐、鹿凌霜，呃，还有苏媞，她们为什么看乐易哥是那样一种眼神……”
“这种情绪激荡之下的亲昵，真的容易让人沉迷呀……他对我们这些魔女的支配，是主人级别的。”
罗思婕的行动力不错，与乐易汇合后，她第一时间就把“兵权”移交给了乐易，对着她的剑奴们下命令：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听他的指挥……”
她指了指乐易：
“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听到了吗？……我需要你们的回答。”
她的剑奴们没有任何异议，齐声回应“听到了”。
接下来，她有时间琢磨房姐给她的三件身外身。
不怎么需要乐易指点，她稍微摸索了一下，就搞明白了。
她把玄甲穿上，身体各种属性获得增幅，掀开面甲，戴上假面。
鼓捣了一会后，罗思婕给自己易容成一张有些幼态、但堪称建模脸的娇美面容。
乐易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这、这不是那谁吗？”
虽然不关心娱乐圈、不追星，但他确实见过这张脸，对她有些许印象。
罗思婕有点羞涩地说道：“哈允许我不要脸一次……我算是她的一个小粉丝吧，她的颜值粉、性格粉、生命粉。”
“刚上大学那段时间，是我人生的低潮期，那时候很彷徨，有点厌食、厌学。也是那时候粉上的她，她给了我勇气和榜样的力量。”
“哦？怎么说？”
乐易化身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和捧哏者。
罗思婕不愧是当语文老师的，聊起心路历程来声情并茂、满口锦绣：
“她和我一样，都是小镇姑娘，都是乡镇、农村出来，我家经济条件比她家还好很多……她能从普通人、一介素人当中脱颖而出，固然有颜值高、运气好的成分，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精神内核稳定，配得上她获得的那些鲜花和掌声。一个十几岁就出来闯社会的小姑娘，长得又好看，不知道见了多少社会和人性的阴暗和腌臜，但还能保持着永远热泪盈眶、永远鲜活鼓动的赤子之心……”
“你不知道她性格有多好，有多能说？！她是一个有些中二、但足够真诚、对生活有着洞察力和独特见解的演说家。我以前都不敢当众说话、一紧张就结巴，就是受了她的鼓舞后才变好的。还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听说她打工一个月工资两千块钱、看书却坚持看正版看付费订阅的时候，我是一种什么心情？我羞愧，我自叹不如，感动了，也受教育了，那天晚上我哭了好久……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做一个更好的人，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严格要求自己，不欺暗室，认真过好每一天……”
大概是许久没跟人说这样交心的话了，罗思婕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止不住。
过了一会，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很私人甚至有些小众的东西，外人未必能理解或者感兴趣，她有些羞涩地止住话头，抱歉道：
“不好意思，说嗨了，都是些琐碎的东西……乐易哥你不爱听，你完全可以打断我的。”
“我觉得挺好的啊。有自己喜欢的偶像、爱好，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句话怎么说什么来着，人无癖不可交……”
罗思婕甜甜一笑：“其实我真不算追星女孩，我一次线下都没追过……真正追星的都很疯狂的，我可比不了。”
她终止了这个话题，转向研究房姐给她的鞭子。
乐易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就知道这鞭子肯定是房姐的“最新产品”，设计思路和大关刀一脉相承，不过他也从中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玩意，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谢君潇？房姐的灵感是不是从她那条鞭子来的？”
乐易一脸古怪地看着罗思婕，她在忘我地测试鞭子，不好的回忆再次袭上心头。
“我的那个假乐易，当时就是被那条鞭子秒的吧？”
“那玩意，好像自带破幻、追击效果，被缠上确实很可怕……”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当时谢君潇带着薄怒，朝自己甩鞭子的模样，想法也朝古怪的方向发展：
“那个叫谢君潇的女人，璇依口中的谢姐，传说中收容师界的冻龄大美女，确实很有女王范，那小鞭子甩的，估计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被她这么鞭打，呵呵……”
罗思婕鼓捣了几分钟，自认差不多弄明白了，抬头找乐易，兴奋道：
“乐易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要跟姐妹们汇合吗？”
乐易也看出来了，这妹子挺聪明的，一旦适应起环境，学东西很快。
他故意逗她：“房姐给你的法宝，你不再钻研钻研？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罗思婕：“不了，钻研可以路上再钻研……其实我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其他得实战了才知道……”
看到乐易故意摆出一副怀疑的表情，她有点急了，认真辩解道：
“真的！我学习能力不错的，乐易哥你别看不起人……要不是高考那几天我亲戚来了、肚子疼得厉害，还有点低烧，我本来是可以考985的……真的啊！”
看到乐易还是“你在逗我吧”的表情，她更急了，鬼使神差地跳上前去搂住他，娇嗔起来：
“我是认真的，不骗你！……”
“哈哈。”
再次回到乐易的怀抱，她有些羞恼的心绪很快就平复了，很暧昧地搂着他不说话。
乐易连忙找话题：
“你说你高考时来亲戚，璇依说她当年考北玄，也是因为拉肚子所以才拉了，呵呵，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啊真的吗？”罗思婕松开他，笑语盈盈，“那回头我得跟她多交流交流……”
两股人马合到一处，乐易带着罗思婕，指挥着剑奴们继续往龙泉镇前进。
他没有把罗思婕的剑奴打散了、强行并到自己这边来，而是让他们继续保持独立的建制，两队剑奴一前一后、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他和罗思婕跟在他们后面。
走了十几分钟，大关刀再度飞回来发出预警，这回不是无主剑奴了，而是明确告诉他：
“前方有心怀叵测之徒。”
该说不说，这大关刀有一个很不错的特质，它作为房姐的身外身，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魔物，但它对人类的心理波动相当敏感，能够感知到环境里人心散发出的恶意。
“大关刀的意思就是前面有人埋伏？”
“是真人玩家吗？”
乐易心生警惕，然后把自己的猜想也分享到了聊天群里。
青梅魔女第一个回他：
“易哥，我都已经弄死几个不长眼的了……”
乐易：“？”
陶然：“哈哈，骗你的。没弄死，就打晕了。他们都是真人。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要对我们动手？我和姬一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姬一愤愤不平地附和：“就是！没看到本魔女大王座下的银翼侍卫吗？它那大块头，我以为至少可以劝退很多人、足够让他们冷静下来了。”
乐易问她们：
“他们是真人……普通人？他们怎么攻击你们的？”
“易哥，这是我正想要告诉你的。你别把他们当成普通人了。这个幻境肯定已经把很多折柳庄的住户、路人拉进来，进来之前他们可能是普通人、可能连只鸡都没杀过，但进来后，幻境给了他们超能力……”
乐易：“？！”
姬一：“是真的！乐易哥！刚才有个家伙，他可以变成一只巨丑的大鸟，从天上飞下来，想把本无敌美少女叼走好继承我的剑奴……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银翼侍卫一巴掌把他扇飞！”
陶然乐呵呵地补充道：“看起来还是个萝莉控。没想到撞到钢板上，嗯，钢板萝莉。”
姬一有点尴尬：“陶然姐，你这话是不是在影射什么？我不是钢板好不好？你、你不能这样……”
陶然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年纪轻轻，哪来这么严重的身材焦虑？”
姬一小声嘟哝：“谁叫你们都那么大，尤其是你呜呜呜……”
陶然顺手制裁了魔女大王，继续说道：
“那些袭击我们的人，他们的能力各种各样的，目前没遇到重复的……我们刚刚遇到一个，能凭空变出很多剑来，发给自己的剑奴让他们武装起来，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顾璇依这时插话道：
“这样的话，其实也有好的一面，我们魔女的能力混在里头，就不会那么招摇了吧？别人不会猜到我们是魔女，只会觉得是幻境赋予的？”
苏媞表示有限度的赞同：
“但小璇璇你可别放飞自我啊。还是低调点好，扮猪吃老虎……”
顾璇依不同意了：
“苏姐！这你就错了！这种情况下，张扬一点、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一点才是明智的，群狼环伺，哪能扮猪？要扮也是扮老虎好不好？”
陶然没加入她俩的争论，继续说道：
“所以说，易哥，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啊，你不作恶，难保别人不会起歹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普通人有了力量，还是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又不需要他担责，能忍住不作恶的，是极少数。”
乐易心中一凛，表明态度：
“好的，小然，我会注意的。你们也注意安全，多长点心眼确实不是坏事。”
结束与魔女们的远程交流，他看向远处，心中多了点忧虑和烦闷。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人对他和他的剑奴们虎视眈眈……
“进到这个幻境来，本来出发点是想尽自己能力，防止破坏扩大化、减少人员伤亡来着……但如果幻境这鬼东西，非得把人往异化的方向诱导，非得让人互相残杀，我该怎么做呢？”
他看了看边上的罗思婕，她安静地站着不动，脸上的表情精彩，眼珠子不停转动、鼻翼翕动，瞬间明白了：
她在窥屏。
在视奸聊天群里魔女们打嘴炮。
感受到乐易的目光，她抬头看过来，看了看乐易的表情，立即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
“乐易哥，我觉得陶然姐她们说的对，这种情况下，不能对别人的道德水准有过高期待，怀绝技在身、骄矜顿起，不争不抢的只会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会把这里当成一个刺激的游戏，即使明知会死人。”
乐易点头道：
“同意。”
“走吧，我知道怎么做了……要真有不开眼的，我会把他们全部踢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