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深入地下太深,喜马拉雅山里的地下河流常年不冻。
水仍旧冰冷,却没到结冰的程度。
船只懒散的漂泊在水上,渐渐出了洞穴。半梦半醒之间,张海桐看见深邃黝黑的洞壁后退,慢悠悠袒露出干净澄澈的蓝天白云。
阴冷的水平缓流淌,仿佛一面镜子反射着天空。蓝天、白云、雪山和身下的水。一切的异数,似乎只有飘在水上的船。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是灵魂抽离的缘故,导致感官失衡吗?张海桐躺在船里,四肢格外沉重不受控制。
远处传来河水被拨动的声音,平缓沉静。
他的身体好像忽然开机,终于爬起半个身子。一叶竹排与他的船擦肩而过。
竹排上到处飘白,白色的布条白色的花,还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尸体。
张海桐的船往外漂,竹排往里去。站在竹排尾部的撑篙人穿着红白相间的藏袍,她看着张海桐,眼瞳深的像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
女人有一张熟悉的脸,张海桐想不起来是谁。也许他刚刚才见过,也许从来都没有。
撑篙人对他笑。
代表死的竹排和代表生的船只擦肩而过。
天上的光和水里的光越来越亮,炽热又冰冷。
张海桐坐了起来,船忽然消失了。他立刻堕入水中,空气在水里变成泡泡,向上漂浮。
猛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什么天和水,当他再次睁眼,周身只有浑黑的水。它们流动非常缓慢,张海桐睁开眼时,只看见一些漂浮在身前的白絮。
以及……一截断肢。
断肢跑的肿胀破烂,有点恶心。。。
他立刻向上浮,动了两下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拽。低头一看,一坨不明物体正扒拉着自己的腿。
那玩意儿简直就是一坨头发,像长满头发的水母一样在水里漂浮。这坨头发缠着张海桐的腿,力气倒是不大,只是影响张海桐游动。
这里竟然有禁婆?!
青铜铃铛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来自地狱。耳朵已经听不太清声音了,整个耳朵都是木的。听力大概出问题了,才让他这么快醒过来。
原本用来照明的手电正在沉底,代表它的光点越来越小。随着它的深入,张海桐看见更深的水域里生长着一种奇怪的青色“植物”。
不太像水生植物的样子,更像某种树。
来不及细想,他必须赶快浮出水面换气。手电还在往下沉,至少可以说明这条河深不见底,说不定下面是一条地下裂缝。
如果继续沉没,那真就死路一条了。
张海桐立刻调换姿势,让自己横着飘起来,而后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将头发割断。
在这之前禁婆可能就被他弄死了,青铜铃会刺激这具身体做出过激行为。因为听力出了问题,刺激也渐渐消失,他的灵魂又回来了。
确定禁婆没有跟上来,张海桐旋身踢水,身形如同鱼一样上浮。
大腿上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和其他皮肤的触感不一样。应该是伤口。
“呼——”
刚冒出水面,张海桐大口喘气。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水压气压的问题了,快点回到有氧气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事。
深呼吸几口气,口鼻之中出现黏腻的液体,腥味随之而来。鼻腔里流出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水面上。
上浮太快压力反差太大,毛细血管爆了。
船还飘在水面上。张海桐先看过船,然后观察四周,头顶果然用青铜铁链长短不一挂着青铜铃铛。他小心爬上船,整个人瘫在里面。
上浮太快的后遗症还在继续,张海桐控制不住一直咳嗽。胸腔闷得厉害,咳出来的液体也不知道是鼻血还是从肺里咳出来的。
这才开始简单处理伤口,顺便整理记忆。
在他失去意识后,船经过这片水域。本来一切都正常。张海桐的身体当时还躺在船上,只要不出意外是可以平安度过的。
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船被水里的禁婆抓住,那玩意儿本意是想把张海桐弄下来。但把人摇下去时触动了青铜铃铛,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禁婆对张海桐,张海桐险胜一筹。
这地方水没冻上,应该有些门道。地热能源应该挺丰富。如果发生地质活动,恐怕顷刻间就会引发极其惨烈的灾难。
张海桐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身体还在咳嗽。他强压着难受,起身握住卡在船侧的木浆划船。
这地方到处都挂着铃铛,他只能躺着发力。估计制作这些船的人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船的设计也很特殊。躺着也不会影响船只前进。
啥也不干随便船乱飘,再来个禁婆他可没力气跟人家干仗了。
不知道摇了多久,久到张海桐感觉手都麻了,才感觉头顶那些铃铛逐渐变少消失。
张海桐先找了个地方上岸,将身上的衣服烤干,不然离开这里之后得冻死。清点过身上仅有的东西,简单处理过伤口,这才继续上路。
顺着这条河出去,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直通河谷,可以漂回悬空庙附近。
但话又说回来。
张海桐漂出这条河道,地下河也变成地上河。然后才发现——他娘的好像偏航了。估计是在昏迷的时候发生了偏离。
从这里出去虽然也是雪山河谷,但是这片河谷里的河流并不宽,而且到最后再次变成了地下河。
张海桐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下面。先不说船能不能下去,就算真下去了,未知的险境会带来更多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船只靠岸,雪岸上的雪像一床厚厚的凉被。张海桐趴在雪地上,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一直放在腰包里的军用指南针还能正常使用,随身携带的压缩干粮不多了。最多一个星期,他要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然而四周雪山如同尖刺一般指向天空,周围除了雪还是雪。
在这里唯一能遇见的生物,除了他恐怕只有高原野兽了。大概这周围就他一个活人。
不过这个猜测在张海桐独自前行第二天的时候,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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