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静静地凝视着面色憔悴的孔厚,双唇紧闭,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孔厚则一直低垂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他,刻意回避姜齐的视线。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孔厚才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语气平和地问道:“师兄,你打算把我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发配?”姜齐听到这话,不禁呵呵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是想得挺美,你想把眼前这一堆麻烦事儿,丢给谁来收拾?”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孔厚身旁,伸手轻轻拉着他坐下,随后又拿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别老是想着撂挑子不干!”
“师兄……”孔厚嗫嚅着,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做的没错,”姜齐拍了拍孔厚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换位思考,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为了整个家族上下,肯定也会这么做。做师兄的,心里理解你的难处。”
说到这里,姜齐语气一顿,话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可是啊,你得明白,我不单单只是你师兄,我还是整个梁山之主。咱要考虑的,可不只是孔氏一家的利益,梁山麾下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着我去负责。照你这么着,要是重用你孔厚,我就得娶一个孔家女;那以后我要是重用其他人,难道还得先去问问他家有没有适婚的女子?”
说到这儿,姜齐自己都觉得这情形有些荒谬,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笑声在屋内回荡,冲淡了几分方才那压抑的气氛,但其中仍隐隐透着一丝无奈。
“师兄!”孔厚依旧没去碰那杯茶水,而是毅然起身,对着姜齐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神情凝重地说道,“我毕竟是姓孔啊!”
“一家一姓!”姜齐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严肃而坚定,“孔厚,你得把格局打开!孔夫子所倡说的仁义礼智信,这些自然没问题,可如今呢,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把经给念歪了!所以我问你,你到底是一心只想保住孔家这一族,还是想要维护儒门这一系的道统?”
“自是想……”孔厚刚要开口,却又犹豫起来,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姜齐,眼中满是期盼与挣扎,“师兄,难道,真的不能两者都保吗?”
“都保?”姜齐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惋惜,却又无比坚决,“孔家在曲阜根深蒂固,其中的所作所为,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在他们这儿开了这个口子,那可就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你想想,下面那么多兄弟浴血厮杀,拼死拼活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姓孔,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兄弟们用血肉换来的太平之上,肆意吸血吗?凭什么?”
“然后呢?就任由他们一代一代安享富贵,一代一代毫无节制地肆意发展?垄断各种关键,彻底沦为天下的蛀虫!把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太平世道,破坏得支离破碎,等到局势崩坏,他们就再次毫无底线地转换门庭,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姜齐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满是不屑,“你倒是说说,他们凭什么能这样?”
“就凭你孔厚为我出过力?简直是笑话!咱姜齐什么时候亏欠过你孔厚啦?就算真有亏欠,那也只是对你个人,和他们那些如同猪狗一般的蛀虫,咱有什么可亏欠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凭什么!”
“郎君!只求您,千万不要伤害孔家众人的性命!”孔厚一脸哀求,言辞恳切地说道。
“这自然会由裴宣依照律法定夺,”姜齐努力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神色沉稳地说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姜齐毕竟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当年也曾诚心拜祭过孔圣人。唉……孔圣人所享的追封爵位,咱都不会去动。只是……这爵位仅仅是孔圣人自己的,而你,还有我师父,之后会有另外的安排。这次特地喊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明白这些,好让你能安心。至于说……婚事……”
“师弟实在是太荒唐了!有越俎代庖之嫌!”孔厚听出姜齐话里的意思,赶忙自责道。
“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如今事业尚未稳定,婚姻之事,现在确实还不好说啊!”姜齐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啊,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姜齐凝视着孔厚渐渐远去的背影,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将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着的疆域图。
“进展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得想办法逼一逼完颜家了。”
姜齐的手指顺着地图缓缓移动,从西北指向东南,又从北方收回齐鲁大地。
河北有田虎盘踞,东南有方腊称雄,北方则是辽国与女真势力交错,西北是西夏伺机而动,而自己则虎踞齐鲁,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姜齐深知,这种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而他,必须掌握主动,加快步伐。
在辽东,完颜部的扩张态势可谓日新月异,几乎每日都有惊人的变化。
自鸭子河出河店一战大获全胜后,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遍女真各部。
刹那间,各部族纷纷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前来向完颜阿骨打献上投名状。
令人瞩目的是,他们所呈的投名状并非寻常之物,而是一颗颗辽国官员的人头。
每一颗人头,都在向周围宣告,他们部族与辽国彻底决裂。
这般举动,使得完颜阿骨打的威望如日中天。
短短时间内,他的麾下不仅汇聚了本部精锐,更有诸多投降而来的势力。
如今,完颜阿骨打统率的铁骑已足足上万!
只是,这上万铁骑究竟是向西继续打辽国,还是向东打高丽为兄弟复仇,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