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姜齐的时候,你说他会是黄巢那般人物。结果呢!人家可不是你所料的那样。依老夫看,这人至少有齐宣王的风范!”柴皇城呵呵一笑,笑声在暗室中轻轻回荡,带着些许自得与对过往判断失误的调侃,“现在你又在田虎身上下注,还伸手掺和其中,那你说说,这回报会是什么?”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柴进,似乎要从柴进的表情中提前洞悉答案。
“是……”柴进刚要开口,却被柴皇城急切地打断。
“除了看着他发展壮大,给赵宋朝廷添些麻烦之外,你还能实实在在得到什么?别给老夫说什么金银之类的话,在老夫眼里,那些不过是些土疙瘩,跟个屁没什么两样!”柴皇城言辞犀利。
“我……我……”柴进被柴皇城这一连串的质问怼得张口结舌,脸憋得通红,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柴皇城那锐利如鹰的目光,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显得局促又慌乱。
“我什么?”柴皇城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突然怒从心头起,手臂一挥,瞬间将桌子上的那些账本全部扫落在地。
账本散落一地,纸张翻飞,就如同柴进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这些,有什么用!”柴皇城的吼声在暗室中回荡,震得柴进身子一颤。
柴皇城猛地转身,手指着这间暗室,情绪愈发激动:“这,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购买粮草,聚集人手,建造暗室,清除暗探,资助草寇,可你做的这一切,除了让自己心里一时舒服一点,还有什么实际用处!你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目标,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柴进嗫嚅着,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啊!之前,你鼓起勇气想做事,老叔不同意,你可记得老叔为什么不同意?”
“你说沧州是绝地!”
柴皇城长叹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怒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疲惫,“田虎至少清楚自己要打下府州、丰州,为自己家报仇雪恨,有个明确的奋斗方向。方腊也懂得利用手边的摩尼教聚拢人心,整顿队伍,一步步壮大自己。更不要说姜齐,人家也是目标明确,行动果敢。你呢?你到底要走哪条路?哪怕你下定决心出海,自立为海外蛮王,老叔心里都能痛快些。别再这么犹犹豫豫,像拿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咱了!老叔年纪大了,没多少时间再陪着你玩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了!”
柴皇城说着,缓缓闭上双眼,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可是你说,沧州是绝地!”柴进一脸委屈,带着几分无奈地辩解道。
“那就离开沧州啊!”柴皇城恨铁不成钢地提高了音量,几步走到墙边,用力指着墙上挂着的宋室疆域图,情绪激动地说道,“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去燕云,那里地势险要,战略位置重要;去京西,可图中原之利;去淮南,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去川蜀,蜀道天险,易守难攻;去两广,可开拓新的局面!这么多地方,任你选择,为何非要困死在沧州这绝地?”
柴皇城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区域一一划过,每说一处,眼神中便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哪怕之后你立国,国号不再叫周,叫燕,叫楚,叫吴,哪怕叫越!只要你有决心去闯,去干一番大事业,到你再立宗庙的时候,都可以挺直了脊梁,堂堂正正地去见列祖列宗,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你尽力了!可你现在呢?这……这到底叫什么事啊!”
柴皇城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眼中满是对柴进不争气的痛心,当他说到一半,像是突然从某种情绪中清醒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眼神中满是鄙夷地骂道:“看着人家各方势力打得热闹,自己却在一边当个局外人,看着过干瘾?你这样子,连个太监都不如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却不知把握,空有满腔想法,一天一个变化,根本无实际行动!”
柴进被叔父骂得面红耳赤,羞愧与愤懑交织在心头。
他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叔父!我……我……定要……定要……”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完整,仿佛那些豪言壮志被柴皇城犀利的言辞堵在了喉咙里。
“去投梁山吧!”柴皇城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而苍老,他扶着桌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弯下腰去,开始一点点捡起地上散落的账本。
每捡起一本,都仿佛在拾起那些被柴进荒废的机会与希望。
“去吧,至少,你在姜齐那里还有几分脸面。他若是能打着咱们家的旗号起事,看在往日情分上,或许会给你个傀儡皇帝当当。之后你再顺势给他禅位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祖宗的香火……”
柴皇城一边说着,一边将账本叠放在桌上。
“那我若是去田虎……”柴进话刚出口,便用略带犹豫和试探的眼神看向柴皇城。
“那你离死就不远了!”柴皇城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摇曳的烛火,“田虎不过是个草寇,行事毫无章法,哪里懂得朝堂上的规矩和门道?在他那里,舌头不如刀把子,名义?那玩意儿连个尿壶都不如,稍有不慎,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积蓄力气继续阐述。
“姜齐此时已经开府建牙,虽说只是个区区的镇东将军名号,但好歹这是走的正规途径,他是想着建立新朝!跟着他,至少还有些发展的根基和规矩可循。”
说到这里,柴皇城又看了一眼张嘴的柴进,直接打断道:“至于方腊?哼,那就是个神棍,靠着摩尼教蛊惑人心,你去了他那里,处处都要受限于那些神神叨叨的教义和手段,根本伸展不开手脚,难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