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长河悠悠流淌，如同一匹永不疲倦的骏马，载着岁月匆匆前行。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间，人族与妖族已对峙万年之久。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妖族的袭击从未间断，十天半月便会来上这么一次。
缁衣、风兖、相士城三个战场上，硝烟与战火从未停歇。
妖族驱使着密密麻麻的妖兽，前赴后继的投入战场，兵力竟达数亿之多。
人族，宛如如旷野上的野草，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不断修缮城墙，加固防御，布置完善的阵法。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次次顽强地抵御着妖族的侵袭。
经年累月的战火洗礼，城池在一次次的攻击中早已伤痕累累，破败不堪。
砖石破碎，墙皮剥落，裂痕如同沧桑老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战争的残酷，但却如坚韧的礁石，被海浪淹没后又会重新浮现出来。
最近千年来，三座城池历经了近百次的破城之劫。
有的时候，人族战士们怀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与妖族展开惨烈的厮杀，在尸山血海中奋勇拼搏，最终打退妖族，重新夺回城墙，用生命守护着家园。
但也有些时候，妖族仿佛故意放水，攻破城池后大肆掠夺人族，却又莫名其妙地撤退，令人捉摸不透。
妖族似乎将人族当作韭菜，一茬又一茬地收割，让人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希望。
人族伤亡触目惊心，城内十室五空，城外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一日，天空阴沉，细雨绵绵。
有巢手捧着三城传来的战报，那鲜红的伤亡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每一个冰冷的数据都代表着无数家庭的破碎。
有巢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然而面对如此惨烈的现状，却无言以对，满心的悲愤与无奈无处诉说。
许久之后，有巢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首阳山方向。
在人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心中毅然决定第三次上山，寻求那或许存在的一线生机。
犹记得上一次上山，是千年之前第一次城破之时。
但与第一次大同小异，连玄都的影子都未曾见到，但如今，哪怕依旧是没有一丝希望，有巢也要尝试不放弃。
首阳山巅，云雾缭绕，八景宫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巢孤独的身影跪在台阶下，阴冷的雨水浇在身上，浸透了衣衫，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怒火与哀伤。
此时，八景宫内，玄都的处境不由自主。
除了七窍能自由活动外，整个身子都被老子死死按在蒲团上，动弹不得。
老子面容平静的盘坐云台之上，双目微闭，一言不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起初，玄都对着老子大喊大叫，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想要挣脱束缚，去帮助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族。
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无形的力量。
渐渐地，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开始低声哀求，希望师父能够网开一面。
老子依旧不为所动，玄都的内心逐渐被绝望所笼罩，最终变得默然无语。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依旧在不停地挣扎，嘴角因用力过度而溢出丝丝血迹，染红了衣衫。
一日后，玄都在经历了无数次徒劳的挣扎后，终于逐渐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看向老子，眼神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平静。
缓缓开口说道：“师父，我愿自逐人教，望师父放我下山！”
老子闻言，那一直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泛起丝丝涟漪，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地看向玄都。
说道：“嗯！玄都，你确定要如此吗？”
玄都点了点头，看向老子的目光不躲不闪，面容也逐渐变得更加坚定。
老子见状，心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头疼不已。
随即劝解道：“玄都，我一直不让你掺和人族与妖族的争斗，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可知此时正值巫妖量劫，你下山势必会沾染量劫劫气，到时候再想脱身可就身不由己了。”
玄都心意已决，不为所动，语气坚定地说道：“师父，我知道！”。
“但人族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愿尽最后一丝力量，不愿独自一人苟活。”
老子见玄都依旧如此执拗，知道再怎么劝解也无济于事，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惋惜地看着玄都。
说道：“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再劝你了，但我玄门的门规你想来应该是清楚的。”
玄都再次点头回应，老子随手一挥，玄都重获自由之身。
他缓缓站了起来，抬头环顾着八景宫，这个自己在此生活修炼了百万年之久的地方。
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他的回忆，一草一木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眼神中满是不舍与遗憾。
但一想到人族如今面临的险境，那眼神中的不舍与遗憾又化为了坚定。
玄都长叹了一口气后，面容随即变得坚毅了起来。
紧接着，他咬紧牙关，开始散去全部的元神法力修为。
随着法力的消散，他的身体逐渐发生变化，原本年轻俊朗的面容开始布满皱纹，乌黑的头发也渐渐变得苍白，身形佝偻，宛如一棵行将朽木。
玄都费力地向着老子跪下，郑重地行了三口九拜之礼，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老子的敬意与感激。
随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蹒跚，颤颤巍巍地向着殿外走去。
老子看着玄都离去的背影，思绪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两人初见之时。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那个一脸羞涩清澈的人族少年。
老子伸出右手，几欲拦下玄都，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都一步一步离去，背影渐行渐远。
八景宫大门自动敞开又自动关闭，玄都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八景宫中。
老子这才缓缓放下一直伸出的右手，眼中泪花泛起又随即消散。
。。。。。。
八景宫外，长跪不起的有巢听到开门声响起，心中涌起一丝惊喜，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一外形白发苍苍的老者扶着门框，费力地跨步出门。
惊喜瞬间变为惊愕，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老者，那苍老的面容让他一时之间竟是没有认出来。
“族长，还不来扶我一把！”
有巢闻言，指着白发苍苍的玄都，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是，你是玄都？”
说完立马小跑着来到玄都跟前，双手自然而然地小心搀扶着。
玄都笑着说道：“族长以后还是叫我玄吧！”
有巢欲言又止，心中有太多的惋惜与不解，最后皆化作一声长长地叹息。
他搀扶着玄都，二人缓缓向着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首阳山巅的八景宫逐渐隐没在云雾之中，只余下空荡荡的广场，见证了这段离别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