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友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又被两个士兵粗鲁地拽了起来，推到城门正下方。
他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面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喊。”徐一刀的声音冷冰冰的。
林友文哆哆嗦嗦，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开……开门。”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城墙上鸦雀无声。
“我是林友文，你们的大帅。”
“我……我兵败被俘了。”
“秦王爷说了，只要你们开城投降，他……他既往不咎。”
“别抵抗了，没用的，快开门吧。”
林友文喊完这几句，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城墙上的士兵们彻底傻眼了。
大帅亲口承认兵败被俘了。
还要他们开门投降。
这自古以来也没听过这事儿啊。
城墙上一片混乱，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城内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恐慌。
“快，快去禀报林相爷和李军师。”
一个领头的军官反应过来，连忙对手下喊道。
士兵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撒开脚丫子就往郡守府跑。
郡守府，昨晚被炸塌的议事厅还没清理。
林若甫和李军师正坐在旁边一间偏厅里，气氛死沉。
林若甫闭目养神，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救儿子，必须尽快把东来救出来，王家那帮畜生，不知道会怎么对东来。
李军师坐立不安，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时不时瞟一眼林若甫。
这老狐狸，真他娘的稳得住。
昨晚炸死了那么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外面秦风大军压境，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老子这条小命，算是拴在他裤腰带上了。
可千万别把老子也当炮灰给扔了。
“报。”
偏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刚才那个城楼上下来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
“慌什么。”
李军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厉声呵斥，“成何体统。”
那士兵喘着粗气，顾不上行礼，指着外面，声音都变调了。
“林……林相爷，李……李军师，不……不好了。”
“北门……北门外……”
林若甫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眸子看向士兵。
“说。”
一个字，没什么情绪。
士兵咽了口唾沫，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秦……秦王带着大帅……在北门外喊话呢。”
“大帅……大帅被绑着，穿着囚服，让……让城里开门投降。”
“什么？”
李军师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
林友文被抓了？
还他娘的在城门口喊投降？
这……这……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若甫。
林若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知道了。”
林若甫淡淡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下去吧。”
那士兵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对上林若甫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赶紧退了出去。
偏厅里，又只剩下林若甫和李军师两个人。
李军师腿肚子有点软，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林……林相……”
他声音发颤，“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帅他……他怎么就……”
林若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慌什么。”
他瞥了李军师一眼，“意料之中的事。”
李军师：“……”
意料之中？
您老早就知道林友文要完蛋？
那昨晚还让老子费那么大劲儿编瞎话？
“林友文那个蠢货，被秦风抓住，不奇怪。”
林若甫慢悠悠地说道，“秦风用他来喊话，动摇军心，也在情理之中。”
李军师急得抓耳挠腮。
“那……那现在怎么办？”
“城墙上那些士兵都看见了，这……这谎可就圆不住了啊。”
“谁说要圆了？”
林若甫反问。
李军师一愣。
不圆？
那昨晚炸死张奎他们……
“林相的意思是……”
林若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秦风想攻心？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城防大权，彻底拿到手里。”
救儿子要紧，淮南的兵权，必须握在手里。
他看向李军师，说道：“走吧，李军师。”
“该咱们……去北门城楼上，会会那位秦王爷了。”
北门城楼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若甫背着手，站在垛口后面，眯着眼睛往下看。
城门底下，秦风骑在马上，气定神闲。
旁边，他那不成器的侄子林友文，被两个士兵架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哪还有半点一军统帅的样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
林若甫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旁边的李军师，腿肚子还在打转，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完了，完了，大帅都被抓了，还在城下喊投降。
这下子，昨晚编的瞎话，全露馅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往下瞅，一个个脸上写满了震惊，恐慌，还有那么点不知所措。
“林相爷……”
“这……这咋回事啊？”
“大帅他……他真的……”
有胆子大的士兵，颤声问了出来。
林若甫缓缓转过身，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
“慌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稳的劲儿，让原本有些骚动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林友文兵败被俘，老夫已经知道了。”
“秦风贼子，诡计多端。”
“不仅偷袭我议事厅，害死诸位将军，如今又擒获大帅，逼迫他在城下……行此屈辱之事。”
“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但，我淮南十万将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大帅一时受辱，我等更当同仇敌忾，守好城池，与秦风贼子周旋到底。”
“才有机会，救回大帅，为诸位将军报仇雪恨。”
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底下那些原本六神无主的士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对，守城。
报仇。
救大帅。
李军师在旁边听着，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老狐狸，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绝了。
明明是他自己炸死了张奎他们，现在锅全甩给秦风了。
还顺带着把军心给稳住了。
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