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咸咸，夏日温暖的气息吞吐在呼吸之间。
落日余晖洒在银白发丝之上，随风飞舞盘旋。
风止，发落，露出了车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天相接，白色的帆船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驶来，点缀在碧海蓝天。
眼前与记忆中高度类似的景色，让坐在车后座的叶初放下了手机。
他将双手比划成取景框的模样，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感觉。
手机屏幕短暂地亮了起来，在某某文艺电影即将撤档下映的界面上方，弹出了一则短信。
【电影的版权我已经帮你买下来了，真不知道你非要买这东西做什么，为了这个，我还特意从美国跑去了意大利，之后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叶初看着那行字，唇角上扬，却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关掉了新闻的界面，偏头看向车窗外。
沙滩上的情侣三三两两，他们互相依偎着，提着鞋赤脚在海边漫步。
他们会在沙滩上用手指写下彼此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永不分离。
字迹被潮水冲刷，眨眼便消失得彻底，但那份爱意好像却不会随着浪花的消散而褪去。
“......停车。”
格拉帕看着前方禁止停车的标牌，一脚踩下了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他摘下墨镜，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向坐在后方的叶初，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我打算在这里待几天，你自己先回去吧。”
格拉帕微微颔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像是没有听到叶初的后半句，自顾自地拿出手机，着手开始查附近的酒店。
他特意调整了一下检索设置，将价格调整为“从高到低”，从最贵的一家开始看起。
格拉帕看东西的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就将排名前十的酒店评价大致看了一遍，也在心里评估出了最优选。
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间的预定页面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酒店......我们要订几天？”
叶初摸着车门把手的手指一顿，“你之前不是说实验室有急事？”
格拉帕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沉默片刻，还是点头道：“的确是有点麻烦。”
“这一路很感谢你，既然有事，还是尽快回去吧，没必要跟我浪费时间。”
虽是道谢，但叶初这句话的声音很平，听起来反倒像是变相的逐客令。
格拉帕望着后视镜，直直地看着后方座位上，那个男人挂着浅笑的侧脸。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注意，让他连短暂的转头都舍不得。
“您说的对。”格拉帕直接按下了预定的按钮，“不过，他们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
话落，格拉帕合上手机，将手指重新搭在方向盘上，“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我们是直接回酒店，还是.....”
叶初终于舍得转过头来。
他看着镜中格拉帕的眼睛，忽地轻笑道：“你是怕我遇到危险，还是怕我跑了？”
车门被打开，湿润的海风一下子灌进车里，那股刺鼻的鱼腥味让格拉帕忍不住直皱眉。
再抬头时，后视镜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已经下了车，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顶着被风吹得有些蔫的发型，格拉帕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浅灰色的眸子似乎又黯淡了几分，格拉帕回头凝望着那道背影。
看着那人走下阶梯，看着他的影子被地面吞没，看着他的发丝被海水包裹，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慢吞吞地扭动脖子，僵硬地收回了视线。
【麻烦帮我把东西寄回去】
格拉帕的眉头拧起，扫了一眼后备箱的方向，缓缓发动了车子。
—
海水涌上沙滩，浪花泛起泡沫。
叶初直起身子，脚步沉重地走回了岸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裤腿，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正在这时，一对小情侣从他的眼前跑了过去。
穿着碎花吊带裙的女生笑容明媚，拉着她的男朋友在海滩上奔跑嬉闹，“你跑快一点嘛！我可是要找一块“风水宝地”写字！”
“你幼不幼稚！”
“你懂什么？这分明很浪漫的好不好！”女生弯下腰，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在沙子上比划。
“好啦！这样一来，大海就会见证我们的爱情，说不定还会保佑我们呢！”
大海没有那么神奇，潮水也不会替人保密，分明一切都是心理作用，但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做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傻事。
“......真傻。”
叶初的唇角微微上扬，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湿润的食指。
他点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照片的界面。
【叶初?黑泽阵】
或许是第一次用手指在沙子上写字，字迹并不完美，少了一贯暗藏的锋芒，反而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他正想将这张照片发给琴酒，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提醒，是库拉索发来的。
【perla：已经按照15%的单利年利率将钱借给了波本、苏格兰和诸星大。】
按照库拉索前几天汇报的信息，除了她以外，其余三人都卡在了睡莲的阶段。
从睡莲升到月季需要两亿日元，哪怕赔率够大，下注的金额不多，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成功升级。
好在四人当中，有库拉索这个小富婆，但她的钱大多都是叶初给她的零花钱，所以借钱之前，她特意给叶初发了条短信。
叶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顺便帮她敲定了合同和利率，如今应该算是彻底走完了借贷的流程了。
叶初将短信的界面往上翻，点开最上方置顶的对话框，将照片发了过去。
琴酒似乎在忙，等了一会也不见回复。
叶初站在墙边，等待裤腿被风吹干的同时点开了相册。
他将之前保存下来的羽毛纹身图案放大，扫了一眼后，就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的画面与图案渐渐重叠——他果然在任务发布前就见过这个纹身。
——【正文分割线】——
琴酒坐在窗边，刚擦完枪，手机屏幕突然一亮——
一张沙滩照片弹了出来。
他皱着眉点开，看见图上用手指划着写了一行字：
【叶初?黑泽阵】
琴酒盯着那颗?看了一会，又盯着那个发件人沉默了一瞬。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Amaro能干出这种事，似乎也不算太过意外。
琴酒垂眸，用指尖点了点聊天框，刚想打字。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遮住了屏幕——是小白凑了过来。
琴酒将它聪明绝顶的脑袋扒到一边，屏幕界面却无故切换了。
估计是小白碰到了什么，但巧合的是，不偏不倚地正好切换到了定位软件。
琴酒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小红点在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再三确认了好几遍。
——镰仓，高校前站。
不是在雪山，不是在回程的路上，而是在海边，甚至还有空悠闲地在沙滩上写字。
琴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咬了咬牙，把手机一把扣在桌子上，像个雕塑般，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半晌没动。
他甚至连烟都没点，只是静静坐着，任窗外的光线一寸一寸暗下去。
五分钟后，他终于伸手，将手机拿起，点开地图，看了一眼从镰仓回东京最快的路线，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什么都没做，把地图又关掉了。
十分钟后，他终于坐不住了，重新点开聊天界面，在输入框中打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想死！】
——他刚打完，扫了一眼，又迅速将文字删掉。
【任务还做不做了？】
——又删。
【几点到家。】
——停顿片刻后，依旧被删除了。
对话框上的文字删删减减，几经反复，最终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琴酒盯着那片空白，指尖静止在屏幕上，胸口起伏得有些不规律。
他什么都没写，也什么都没发，最终将手机狠狠地倒扣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