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不是看不出来幕城延故意拖延时间。
一盘一个时辰可以结束的棋局,她拖了三个时辰。
只是为了要跟她去吃一顿烧鸡?
云昭不理解。
幕城延看着云昭,眼神热切,“好不好?太久没跟你一起出去了。”
福海在身边想要提醒云昭,谢景墨在宫里等。
结果才刚开口。
云昭却已经先说了,“嗯,去吧。”
幕城延的眼神立即亮起来,他点点头,“那你换一身衣服,我们出门了。”
谢景墨站在宫殿门口,伸头张望。
“怎么还不来?”
高副将环胸,靠在门边,“小凳子不是去问了么?不是说幕城延那狗东西故意拖着让下棋么?你别着急,应该快回来了。”
谢景墨抿唇,“你不知道,她过了吃饭的时辰,就吃不下多少东西了,这都几点了,这个幕城延只考虑自己,也不考虑云昭的身体!”
谢景墨说着,直接往外走。
远远的,小凳子跑过来。
谢景墨一把将人拉住,“怎么说?”
小凳子喘着气,“福海公公让我来跟将军说一声,说幕城延邀太后去福满楼吃烧鸡了,让您不用等晚饭。”
谢景墨眼里的热切一点点的散去。
最后只剩下浅淡的失落,“哦,知道了。”
小凳子看了眼高副将,高副将摆摆手,小凳子便下去了。
“哎,不就是一顿晚饭嘛,不就是烧鸡么?咱也吃,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谢景墨没了兴致,做好的狼毫笔垂在手边,他在门口的石凳坐下,像是一座望妻石,“没胃口,你去吃吧。”
福满楼里。
福海给云昭倒酒,云昭对他说:“别忙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喜欢吃点什么,自己去吃,这里不用你照料。”
福海笑眯眯的把幕城延的酒杯也倒满了,才说:“那奴才先下去了。”
幕城延等福海出去了,才沉默了一会儿,对云昭说:“不管你跟福海多好,下人始终是下人,太宠着,日后容易僭越。”
过了饭点,云昭没什么胃口,夹了一粒花生米,“不会的,福海向来很有分寸,而且,在我这里,他也不是奴才。”
是朋友。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幕城延也不会理解。
她也没有要跟他争辩这个的想法。
幕城延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再有分寸,跟你关系再好,那也是手底下的人,你不应该太纵容的,我瞧着你们有的时候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谢景墨也无知无觉的,这都不对。”
云昭放下筷子,“这么一桌子好菜,你不吃么?”
云昭发现幕城延这个人,有点好为人师,或许是之前做过太子太傅的关系,以至于说话老是一副教导的口吻。
阶级观念也很重。
幕城延停顿片刻,“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要是也跟谢景墨一样,为了讨好你,顺着你的意思,那你可还能听见忠言?云昭,我是为了你好。”
云昭的胃口全无。
她点点头,不想就这种观念问题争辩,“吃吧。”
幕城延知道,云昭不高兴了,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
这一顿饭,吃的沉默。
福海回来的时候,给云昭带了白玉糕,瓷白瓷白的散发着桂花的香味。
“太后,你试试,可好吃了,我用银针试过了,无毒,可以吃。”
云昭伸手捏了一小块,桂花的香甜滋味在口腔里散开,她笑起来,转头刚要跟幕城延分享,就看见幕城延站在身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云昭不理解,“怎么了?”
幕城延看着那白玉糕,一大块里头,福海先撕了一块,云昭虽然撕的是对角的一块,可他们不就等同于吃的是一块白玉膏了么?
到底是福海不懂规矩了。
应该拿一块新的给云昭。
云昭觉得莫名其妙。
福海却看懂了幕城延的想法。
在外头不好跪,他低声赔罪,“是奴才僭越了,太高兴了,没注意,”福海从布包里拿出另外一块,递给云昭,“太后,这一块是新的。”
一瞬间,云昭没了想吃的欲望。
她“哦”了声,“很迟了,回去吧。”
幕城延把人送到了宫门口,走的时候,看着云昭的眼,真情实意的说:“昭昭,我都是为了你好。”
云昭点点头,微微淡笑,“知道了,回去吧。”
云昭的车马在长长的宫墙下慢悠悠的走。
福海都不敢说话了。
云昭觉得闷,下了马车,在宫里走了一会儿才回去。
还不等走近。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宫殿台阶上。
福海今晚被嫌弃了,一脸的蔫,说话也不敢大声了,贵哦贵聚聚的,“是谢将军。”
谢景墨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
就看见两个人缓缓从远处走来,脸上毫无笑意。
“怎么了?”
谢景墨开口的时候,口吻酸溜溜的,“不是去福满楼吃烧鸡了么?没吃高兴?”
云昭走进门。
谢景墨俯身靠近福海,低声问,“怎么一副霜打的样子?而且云昭这样,你也这样的,怎——”
后面的话还没说呢,就听见福海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谢景墨瞪大了眼睛,“福满楼都没喂饱你?福海公公,你好不容易出趟宫,这是做什么去了,空着肚子回来啊?”
福海说了全过程。
谢景墨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里头,云昭进去的方向,“她呢?也没吃?”
福海说:“没吃多少,太后本来过了饭点就吃不下许多,后来就随便吃了几筷子,就回来了,”
谢景墨闻言,沉默片刻,把手里的狼毫笔塞进福海的怀里,然后说:“等着!本将军给你们做正宗的烧鸡吃!”
福海没见过。
有人直接在莲花池边烤鸡的,莲叶裹着烧鸡,上面架一个,地下地里藏一个,谢景墨说:“上头这个抹上蜂蜜,想的很,地下这个叫花鸡,用莲叶裹着,打开你就能闻见香,你们太后最喜欢这一口。”
福海蹲在谢景墨身边伸头看。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逾越了,后退了些。
谢景墨察觉到了,偏头看了他一眼,“呦——福海公公,出门一趟,还娇贵起来了,怎么,闻不得烟味啊?”
福海知道,谢景墨在开玩笑。
低头,很小但是又有点儿放肆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