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全为假象 但不破
梦境又开始重组，声音越来越熟悉，光线越来越温柔，仿佛是要把人的灵魂慢慢缝进这片『理想国』。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讲述什么温暖的故事。
【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
【你那时候说，只要能一直待在这里，就什么都不怕了。】
阮清逸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整洁，修长，指节略白——但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痕迹。
不是血，是他无数次抠破墙面和地板时，留下的伤痕。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手——他的“记忆”不会干净成这样。
但梦境不管这些，它只是源源不断地制造温柔、制造『希望』，让他忘记真实的痛。街道上传来孩子的笑声，有人在唱童谣，有人递给他一块甜甜的糕点。
他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软的，甜的，温热的。
——却没有味道。
他终于抬头，梦境碎了一角。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这块地方，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我恶心。”
他站起身，走向那个一直在『等待』他的温柔人影。
那人依旧温声细语，试图用一切熟悉的话语诱导他：
【你被世界丢弃了。】
【你值得拥有这一切。】
【你可以……留下。】
【没人会怪你。】
【真的不累了吗？】
阮清逸停住了脚步，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忽然抬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挥了过去。
梦境一颤。
那人影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笑声：“……你还是这么固执。”
“你明明……早该崩溃了。”
阮清逸微微垂眸，语气平静：“是啊。”
“但……我不是一个人。”
风忽然剧烈刮起，碎片纷飞。
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像一根插进血肉的钉子：
【啧，真难搞啊你——都被缝进梦里了还不肯断线。】
阮墨出现在他身侧，单手搭着阮清逸的肩，嘴角噙着浅笑：
【你怎么这么不会享受生活啊？】
【来嘛，梦里有糖，有爱，有假象的快乐，不香吗？】
阮清逸嗤笑一声：“你都知道是‘假象’了。”
阮墨耸肩：“我当然知道，我是谁啊。”
“那你还……”阮清逸顿住，随即轻声道：“谢谢你。”
阮墨“啧”了一声，别开脸，似乎不太习惯他这副正经的样子：
【我只是懒得换个『宿主』你太麻烦了。】
【你倒下了我也得陪你碎，不如干脆——继续撑着。】
阮清逸没说话，他只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瞳仁深处的雾霭彻底散去。
他在梦里站起身，却像站在现实的地面上。被泥沼裹挟，被温柔蒙骗，被过去反复撕扯的理智，在这一刻被牢牢按住。
他是最先醒来的那个。
但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层。
梦魇，不会那么容易放人离开。
可他已经从最致命的“温柔”中站起了身。
一如既往地清醒，一如既往地沉静。
一如既往地，不倒下。
……
琳梵睁开眼。
柔软的床，熟悉的天花板，一缕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洒在木质地板上，空气中飘着牛奶和煎蛋的香气。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翻身坐起。
“怎么这么晚才醒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抬头。
门边站着一个人，端着早餐盘，穿着居家的白裙，头发被轻柔地挽起——是母亲，是临婉。
琳梵怔怔地看着她，这是梦吗？如果是梦可以永远不醒吗…
母亲走了进来，轻轻地放下餐盘，手指落在她的额发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动了什么，“做噩梦了吗？脸色不太好。”
紧接着房门再次被推开。
“琳梵，你怎么还不起啊？早餐都要凉了。”琳妍的声音清脆温柔，她穿着浅灰色的长裙，头发微微卷着，眉眼弯弯，像极了记忆中的样子…不过似乎更活泼了。
是因为母亲在吗？
琳梵看着她，眼眶陡然一热。
“我……”她努力抬起嘴角，“……我起床了。”
她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那样努力地让语气听上去轻快。
琳妍已经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像小时候一样赖床。”
她笑了笑，眼底温柔一片，“快点洗漱，不然爸又要念你了。”
“好。”琳梵低声应着，脚步却像是灌了铅，她知道这一切太过完美，完美到让人不安——可她不想揭穿。
她沉默地盯着那碗温热的牛奶，心里有一个念头慢慢升了起来：
我已经勇敢那么多次了。
哪怕是假的，也让我贪婪地享受一会吧……
她努力让自己微笑，努力让语气不露出破绽。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但她没看到，当她走进厨房时，那张曾经总是沉默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面色温和，一边看书一边低头喝茶。
是父亲。
琳梵愣了一瞬，“……爸？”
“嗯？”他抬起头，温和一笑，“怎么了？”
“没事。”她低下头，轻声道，“只是……有点不习惯。”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快，却也越来越乱。
母亲在一边摆盘，轻声哼着熟悉的旋律，琳妍坐在桌边跟她聊着开学的事情，一切就像是被偷换了的现实。
琳梵安静地坐下，听着她们说话，偶尔应一两句，甚至还露出笑意。
但没人看到，她的指尖轻轻地颤了一下。
她明明……应该是一个人了啊。
“你今天状态不错啊，胃口终于好点了？”母亲一边收拾餐盘，一边随口问道，语气温柔，带着点笑意。
“嗯。”琳梵轻轻应着，低头咬了一口煎蛋。
味道是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香，熟，微微带点焦边。
可这时…她的耳边似乎传来了风声。
很远，很轻，好像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琳梵。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母亲走过来，眉头微蹙，“你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我……”琳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想说她听见了声音，她想说她感觉哪里不对。
可母亲已经弯下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声道：“别再多想了，乖一点，好不好？你已经回来了，不用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