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下传来轻微的“咕哝”声，像是某种柔软物质，在微微移动。阮清逸眯起眼，看向苏戈身后的那堵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墙。
此刻，那片墙的中央正慢慢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裂缝，像是梦境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情绪密度在升高。”他低声说。
顾以恒拧紧眉，“他是梦本身的一部分。再放任下去，整个学院都得跟着陷进去。”
“不能动他。”阮清逸依旧淡定，“也不能吓他。现在这个层级的梦域已经和现实粘连了，惊扰只会让梦深下去。”
“那要怎么办？”南浔急了，“我们就干站着？”
“不是。”阮清逸看着苏戈，“我们得找到那个给他『梦』的人。”
“她才是梦的主导。”
“而他…”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只是钥匙。”
苏戈仿佛听不懂他们说的内容，只是歪头看着他们，目光平静得近乎温柔。
“你们……不是她。”他说，“她不会这么凶的。”
“她总是笑。”
“她说，只要我一直在这里，哪怕全世界都不在，她也会陪我。”
他笑了笑，像是自语：“可她好像不见了。”
“我等了很久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
刹那间，那道梦墙上的裂缝猛地张开，像是一只闭着的眼忽然睁开，墙后亮起了不属于现实的微光，如雾似光，带着低频的绪鸣，冲破整个房间。
文听第一个蹲下抱头，声音都在抖：“它……它在叫我……”
南浔大喊一声：“快退出来！！”
可那一道『梦境裂口』，已经彻底张开了。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失去了重心。
没有坠落的提示音，也没有任何闪光和撕裂，只是忽然脚底像被抽空了。那种感觉有点像站在地砖上，下一秒脚底的砖直接碎了。
顾以恒反应最快，他在整个人被往下拖的一瞬间，低声一句“嗔…”
那只平日里毒舌得很的鸟此刻也不多话，翅膀一展，冲天而起，破开了那层几乎浓得要化开的梦雾，像个箭头似的飞出梦境边界。
砰。
像是重物砸进水里，又没有水花。
文听是最后一个落下去的。
她刚张嘴想喊点什么，结果衣角一扯，连人带声都被拽进去了。
就这样，四个学生和一个梦里走出来的少年，全数『落』进了那片黑。
梦境里的黑，不是单纯的『灯关了』的那种黑。
它像是黏糊糊的墨，冷、不动、黏着皮肤，好像连心跳声都会被吞掉。
“……有人吗？”南浔第一个说话。
声音炸开的那瞬间，顾以恒就低声骂了一句：“你别乱出声，这不对劲。”
“啊？”南浔嘟了一句，“不出声难道要被这片黑吃了吗？这玩意就像大号八宝粥里没煮开的黑芝麻，谁知道哪一口是陷阱。”
没人笑出来。
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笑不出来。
顾以恒皱着眉环顾四周，哪怕根本没有『周围』这种概念。他站在虚无上，像站在一块无边无际的钢化玻璃上，随时可能炸裂的那种。
顾以恒皱着眉，刚要说话，前方的黑雾忽然波动了一下，像什么东西被轻轻地剥开了边角。
然后，雾气里，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是个少年，扎着高马尾。
“……你怎么在这儿。”顾以恒直接开口，语气不带半分客气。
“怎么？”那少年语调懒洋洋的，嘴角一挑，“见了老熟人不该先打个招呼？”
文听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往外探了一下，像只偷偷探头的仓鼠，小声地重复：“……是那个……你们以前提到过的……那个吵得很凶的那个……”
“嘿，你这形容。”阮墨看了文听一眼，没接她的腔，倒是转头看向顾以恒和阮清逸，“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什么地方都能闯？”
顾以恒冷笑：“你不也在？”
“我早来过了好吗？”阮墨哼了声，“而且我是清醒进来的。”
“这里是哪里？”南浔看着他们几个扯来扯去，忍不住插话，“怎么……黑得跟宇宙尽头似的。”
“要是宇宙尽头还好。”阮墨像踩着空气一样在雾里转了一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来过一次。”他说着，目光扫向那无边的黑，“上次是在一场梦境坍塌后，那时候这里还在收缩。”
“现在它长大了。”
气氛陡然沉了几分。
“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阮清逸问，语气不疑问，像是确认。
“我说了，我来过，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阮墨收了笑，脸色也有点凝重了，“我当时和琳梵在这里……打过一场仗，真打。差点没出去。”
“跟谁打？”顾以恒问。
阮墨淡淡道：“你和阮清逸还在外面，就我打琳梵，她当时那绪量涨的…啧，还好最后碎了。”
“你们现在脚底下踩着的，也不能算是『地面』。”他说着，弯腰用指节敲了下脚下的虚空，声音闷得像敲厚重的水泥。
“毕竟听起来确实也不像。”
文听抖了一下，蹲在原地捂着耳朵：“我、我感觉它在……发抖。”
“所以我们不能待太久。”阮清逸终于出声，他环顾周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黑“换言之，这里并不适合待人。”
南浔缩了缩肩膀，轻声道：“那我们有出去的可能性吗？总不能真的不吃不喝一直待在这里吧？”
阮墨轻皱了一下眉，抱臂看向几人：“你们是被卷进来的？总不能是自愿『掉』进来的吧。”
“的确不是自愿…但就『砰』的一下我们都下来了。”南浔闷闷道。
阮墨脸色微动，没接话，反倒低头看了一眼前方越来越深的黑：“……那你们运气是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