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玲忍着心酸从妈妈家里出来。
回头看看，妈妈只顾着哄那小儿子，根本没注意自己都出了门。
早就该知道的，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有了后爹就有后妈。
于玲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所以她出生后，于爹于妈干了三年架，吵够了也骂够了，仅存的那点点感情也消耗尽了，两口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离婚了。
那年代还不流行离婚冷静期，带齐证件去了民政局，半小时不到，红本换绿本。
真的是绿本。
于玲小小年纪跟着爹过活。
过什么活儿？自己那亲爹离婚第二天就走了，说是去了广州。
那地方热闹着呢，反正是出去十几年没回来过。
说他不负责任吧，他是月月打钱，说他负责任吧，他除了拿钱其他一概不管。
亲妈也一样。
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别说没有。
有。
于玲亲爹二婚那会儿，在奶奶的强制要求下，给于玲在县城买了套房子。
那会儿对这亲爹妈的财力来说，县城的房子才多少钱？
俩人不知道是抽风还是怎么的，一人给她买了一套小户型。
这就导致她还没成年，名下就有了两套不动产。
因为这点好，于玲心里还觉得母爱常在，直到小儿子出生，她是彻底的没了妈。
亲妈不亲，但是她还要走亲戚。
今儿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于玲过来给她送东西。
上回打电话，她说自己生孩子生的，腰腿疼，说邻居家说的，有个什么药酒和膏药好用，就是得香港代购，不然买不着。
毕竟是自己亲妈，于玲虽然跟她不亲，但还是托人打听，托同事旅游的时候给她买了。
这东西花了她好几千块，一小箱，到了好几天了，这才腾出空来给她送过来。
“来就来，这箱子啥？”
“不是你说腿疼，这药酒好用吗？我给你买的，你试试。”
“哎，我就那么一说，不用，你净乱花钱。”想了想又来了一句。
“你说好使，那行，我就试试。”
到这里其实一切都还好，怎么弄拧的呢？
小弟回来了。
十岁的孩子了，进门看于玲坐那，不高兴了。
“你来干什么？”
于玲没说话。她俩虽然算是姐弟俩，但是没有一天相处过，要不是进门见着，在大街上，跟陌生人一个样儿。
“没礼貌，姐姐来做客的，跟姐姐问好。”
于玲心里清楚着呢，自己连个客都算不上。
“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
小胖子小声嘟囔着进了卧室。
没几分钟，他就跑厨房开冰箱。
于玲没有哪一刻那么恨自己，恨自己耳朵太过于灵敏。
她清晰的听见自己那好妈妈，趴在儿子耳边悄悄话:“没剩几个了，等你姐姐走了你再吃。”
“我不要，我就要吃。”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她不该在屋里。
提着包，她跟妈妈说:“我还有事我走了啊。”
出了门，她回头看，没人在意她走不走。
一路含着泪走着，直到坐上出租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有什么可难过的！自己这么大的姑娘了，自己赚钱自己花，有什么可哭的？
怎么那么不争气！还上赶着给人送东西！
别人稀罕吗？
伸手抹抹脸，一脸的云淡风轻。
到小区门口下了车，溜达着到水果店门口。
都走过去了，她又折回来。
不为别的，店门口摆了一筐荔枝王。
这是新鲜东西，四十多块钱一斤。
“呵，谁还吃不起个荔枝了。”
回家洗了一盘子，于玲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剥开一个荔枝塞嘴里。
别说，这东西确实甜，汁水也多，满口都是甜水儿。吸溜着咽一口，她看看手里的，就是核大了点，一口塞进去。
感觉有点多，刚想吐出来，一口汁水进了嗓子，呛的她咳嗽不已。
没留神，荔枝核探了进去，咳嗽着给自己咳死了。
————
“你干什么惹她，她还没吃完，咱不是说了吗？先等她吃完的，剩下的你在吃。”
老太太抱着哭的抽鼻子的苗苗哄着，又得说于玲两句。
这媳妇就是嘴馋！
“咱不是说好了，当妈了，你得喂孩子啊！不能你尝一口尝一口，尝着尝着，孩子的饭都你吃了，那能行吗？”
于玲一耳朵听着老太太嘟囔她，一边拿着筷子夹菜。
一点不耽误她吃饭。
哎，但凡家里条件好些，她都不会给自己那金孙孙买这么个媳妇。
算了算了，孩子都有了，养着吧！
老太太抱着小苗苗喂饭，于玲吃完饭就给碗筷子捡了，又打了盆水，主动的给碗筷子洗了。
老太太看着，知道这是自己说她了。这么看还成，眼里多少得有点活儿。
这孩子还是得自己看着，趁着自己年轻还能干，她得给苗苗这孩子安排好了，靠着她那个妈，可不行！
大中午的，老太太带着孩子睡午觉，于玲不想睡，她想出去玩。
门口溜达了一圈，看看前面的小南瓜，挺好，又长大一圈，她走着走着，闻着一股子特别的香味。
好像过年炒花生的味儿。
她耸耸鼻子，沿着味道往前走，直走过东边好几家，一直到东边四家，就看那老屋里，那个缠脚的小老太太，在那烧火。
“大娘，你干啥呢！”
“苗苗妈，我炒豆子呢。”
“炒豆子？”
“泡了点黄豆做盐豆子，这不是剩下点，炒炒，给小斌他们做个零嘴。”
小老太太说着，手里下锅翻翻，“我牙口不好，吃不了硬的，小娃嘴壮实，能咬动了。”
于玲觉得自己的牙口也挺好的，闻着太香了。
她自己推开栅栏门就进去了。
老太太看着给她馋的，她知道这小媳妇脑子不熟，都说她八成熟，还是孩子性子。
看她可怜样儿，拿出一个不大的葫芦瓢，给她舀了大半瓢的豆子。
“给，你拿回家吃啊，吃的时候嚼碎了再咽，别噎着。”
于玲端着这半瓢豆子，走路鼻子都抽抽，凑乎凑乎，就到了嘴边了。
她看着没啥人，伸手抓了一把，满满的塞进嘴里。
就觉得好香。
嘎嘣脆的豆子，可能是盐水泡了，特别有滋味。
走回家的路上，有个小坡，她光顾着嚼豆子，没注意脚下，一趔趄，张嘴就想喊，结果吸气不小心，一口的黄豆呛了进去，也不知道进了哪里，于玲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晕了过去。
盛着豆子的水瓢掉地上，小豆子撒的到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