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与光的重逢
在明趣修长的手指间，那金属保温杯的盖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飞速地转动起来。每一次旋转都带出一丝细微而迷人的光晕，仿佛是宇宙中闪烁的星辰。这个看似简单的机械动作，却是他在遥远的南极历经无数艰难时刻所养成的习惯——用这种方式来抵御内心如暴风雨般剧烈的心跳。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白妙，她那浓密的睫毛上竟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这些冰晶在舷窗外猎户座星云散发出的璀璨辉光映照下，宛如一颗颗细碎的钻石点缀其上，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此情此景，让明趣不禁回想起三年前在阿蒙森-斯科特站度过的那个寒冷彻骨却又无比美丽的雪夜。
“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以让我们在莫纳克亚山上顺利完成所有的部署工作。”白妙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天籁之音。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指尖，在结满寒霜的玻璃上轻轻一划，瞬间便勾勒出了猎户座那标志性的腰带三星图案。随着她的动作，紫色毛衣的袖口不经意间擦过明趣的手背，带起一阵轻微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茶香，那是来自上好普洱茶的芬芳，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南极磷虾干特有的咸涩味道。
“不过，这次任务最为关键的部分还是在于引力波探测器的双盲校准环节，放眼整个团队，也唯有你具备这样高超的技术和能力去完美地完成它。”白妙转过头来，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明趣，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明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保温杯里不断旋转的涟漪，那一圈圈水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杯壁间跳跃、舞动。水面上映射出白妙精致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链，闪烁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这条银链对于他俩来说意义非凡，它可是当年他们一同在剑桥求学时共同精心设计出来的光谱仪核心部件啊！如今，这珍贵的物件就如同被囚禁在琥珀之中的宝物，伴随着白妙轻微的呼吸一起一伏，恰似那遥远天际中被困住的参宿四光谱，神秘且令人着迷。
“还记得吗？三年前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决心前往珠峰测量那里的大气成分。”白妙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按住了明趣那只因冻伤而略显粗糙的右手。明趣手上那些狰狞的疤痕瞬间与白妙娇嫩的掌心相触，一股温热从她的指尖传来，竟在他的伤疤上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印记。
白妙微微仰起头，目光深深地望进明趣的眼眸深处，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独自一人坚守在南极，负责照看着巨大的射电望远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静静地聆听着你留在观测日志中的呼吸声，那声音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径直传入我的耳中，成为我在漫长寒夜中唯一的慰藉。”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白妙的脸上，照亮了她那双美丽的瞳孔。明趣惊讶地发现，在她的瞳孔之中，竟然清晰地映照出星云那红蓝交织的绚烂色彩，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再后来……”白妙的声音略微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我经历了婚姻的波折，先是步入了礼堂，可最终却还是以离婚收场。就在我把婚戒不小心掉入冰裂隙的那一刻，我恰好正在认真校准由你亲自设计的那台干涉仪呢。”说到这里，白妙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似乎那段回忆仍旧让她感到心痛不已。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南极夏季的极昼阳光穿透臭氧层空洞，在白妙发梢镀上金边。明趣这才发现她的睫毛其实是湿润的，冰晶不过是睫毛膏融化的假象——就像他们此刻站在伪科学签售会的后台，各自扮演着公众面前的"；极地男神"；与"；量子女神"；。
"；设备部署需要穿过松岛冰川的冰下湖。"；明趣抽出被握住的手，从保温壶里倒出半杯普洱茶。茶汤在零下二十度的空调房里瞬间凝结成琥珀色冰柱，"；我需要完整的引力波数据链，就像我们在剑桥测试暗物质候选体时那样。"；
白妙突然间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宛如夜莺歌唱一般动听。而这一笑，让一直注视着她的明趣瞬间呆住了，因为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白妙露出如此真实、如此灿烂的笑容了。
此刻，白妙的那颗虎牙在周围星云所散发出来的幽蓝光芒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它就如同一件绝世神兵，锋利无比却又透着丝丝神秘与冷酷。看到这颗虎牙，明趣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
那时，两人都身处粒子对撞机的控制室内。紧张忙碌的工作氛围弥漫在空气中，但就在那一刻，白妙轻轻咬开了手中能量棒的包装纸。当她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出来时，尤其是那颗微微突出的虎牙，一下子吸引住了明趣的目光。也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我就知道你会要这个。"；她从紫色毛衣里掏出银链，末端的琥珀吊坠里封存着参宿四的光谱。当吊坠贴上明趣心口时，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与吊坠里量子纠缠态的共振频率。
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下，莫纳克亚山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地矗立着。然而，此时这座看似宁静的山脉却正处于躁动之中，滚滚的火山灰从山顶喷涌而出，在强烈的探照灯照射下，如同无数微小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时而轻盈地飞扬，时而又急速地坠落，仿佛是那场遥远的宇宙大爆炸所残留下来的余烬，依然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就在这片被火山灰笼罩的冰原之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正跪着。那是明趣，他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手中的激光水准仪，小心翼翼地校准着引力波探测器的基线。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每一次调整都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由于寒冷的空气，明趣面罩上呼出的热气在瞬间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使得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工作的专注度，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偏差。
在他的防寒服内层，紧贴着一条已经略显陈旧的白色围巾。这条围巾曾经属于白妙，它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普洱茶香气。每当明趣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时，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温暖和力量，让他能够在这严寒与孤寂的环境中坚持下去。
“东侧阵列偏移 0.3 弧秒！”耳麦里突然传来了白妙那清脆而又焦急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液氦泵的嗡鸣声也从背景音中隐隐传来，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在低声咆哮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背景音，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曾经那段在剑桥地下室里一起校准干涉仪的日子。那时的我们，整日埋头于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之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每一个参数，只为能让实验数据尽可能准确无误。
记得当时，每次我看到白妙端着她那杯加了过多奶的咖啡走进实验室时，总会忍不住唠叨几句：“哎呀，你这咖啡里加这么多奶，可别影响到咱们仪器的精度啊！”而白妙则总是不以为意地冲我笑笑，然后继续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她那杯香浓的咖啡。
明趣那修长而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悬停在了冰冷的触控屏上方，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昏暗而神秘的暗室之中。
那时，他们静静地守候在那里，满心期待着胶片一点点显露出隐藏其中的影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化学药剂味道，混合着潮湿与闷热。而每当这个时候，白妙总会小心翼翼地用那双沾满显影液的手，将一杯热乎乎的可可递给明趣。那杯可可上漂浮着一层细腻的奶泡，上面精心绘制着如梦幻般美丽的星图拉花，每一朵星云、每一条星河都栩栩如生。
如今，明趣独自一人站在这海拔高达 4200 米的地方，仰望着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璀璨的繁星如同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尤其是那颗巨大而耀眼的参宿四，宛如一颗肿胀的红色心脏，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微微搏动着，似乎正跳动出宇宙深处的生命旋律。它那鲜艳的色彩和独特的形状，让明趣不禁为之着迷，仿佛能够透过它感受到无尽的奥秘和力量。
"；冰下湖钻探队报告，"；通讯器突然响起杂音，"；发现未知金属结构体，年代测定显示..."；
"；停止钻探！"；白妙的尖叫撕裂频道，"；那是1960年代的中微子观测站，你们会触发..."；
冰面突然剧烈震颤，明趣的激光水准仪滑向裂开的冰缝。在坠入黑暗的瞬间，他看见白妙的身影从指挥舱冲出来，紫色毛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燃烧的旗帜。
在零下50度的冰窟里，明趣用冻僵的手指解开白妙的防寒服。她的右肩被坠落的冰锥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在低温下凝结成暗紫色的晶体。
"；别碰我的伤口..."；白妙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里面有...有我们当年的暗物质样本..."；
明趣的动作骤然凝固。他想起三年前在南极，白妙执意要将液态氮冷却的暗物质候选体植入自己肩胛骨，说是"；为了科研安全"；。此刻她染血的衬衫下，隐约透出幽蓝的荧光。
"；这是最后的机会..."；白妙咳出带血的冰晶，"；参宿四爆发会释放高能中微子，只有用我的血液样本..."；
明趣突然扯开自己的防寒服，心口的琥珀吊坠正发出蜂鸣。当他将吊坠贴在白妙伤口时，量子纠缠态的光谱样本与暗物质粒子产生共振，蓝紫色的光瞬间照亮整个冰窟。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时刻，明趣看见冰墙上浮现出他们年轻时的全息影像——剑桥实验室里，白妙踮脚为他调整显微镜目镜，他的指尖拂过她颈后那缕总是不听话的碎发。
三个月后，参宿四爆发的强烈穿透莫纳克亚山的观测穹顶。明趣在控制中心看着实时传回的光谱数据，白妙的心跳监测仪在耳边规律作响。
"；引力波信号峰值出现在爆发前12小时。"；白妙的声音从IcU传来，她的声带被低温损伤，说话像碎冰摩擦，"；和我们的量子模型吻合度99.7%。"；
明趣的手指悬在发射按钮上方，卫星阵列已经对准爆发点。在他的视网膜上，白妙的全息投影正踮脚调整显微镜，那是他们在剑桥最后的实验记录。
"；准备好了吗？"；白妙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量子通讯特有的相位震颤，"；这封来自地球的情书，将在六百年后抵达参宿四。"；
当明趣按下发射键时，整个控制中心被中微子爆发的蓝光笼罩。他摸向心口的琥珀吊坠，那里封存着参宿四的光谱和白妙的暗物质血液。在量子纠缠的维度里，他们的心跳永远同步。
尾声：六百年后的星尘
2625年，参宿四爆发的光抵达地球。在新建成的白妙天文馆里，明趣颤抖着拆开来自六百年前的量子密信。全息投影中，白妙的影像带着量子隧穿特有的重影，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他们当年设计的光谱仪戒指。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死于败血症，或者成为暗物质样本的一部分。"；她的笑容依然带着虎牙的锐利，"；但记得我们的量子誓言：无论相隔多少光年，只要参宿四的光芒不灭，我们的纠缠态就永远存在。"；
明趣的眼泪滴在全息投影仪上，在量子干涉条纹中幻化成猎户座的形状。窗外，真正的猎户座星云正在黎明前隐去，而参宿四的超新星遗迹正以每秒数千公里的速度膨胀，将他们的故事散播到宇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