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本就因为林寻之的伺候有几分雅兴，被这么一搅和，所有兴致都没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先退下，回你住处等着，晚点哀家再找你。”
林寻之不敢多言，躬身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谢太后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确认看不出异样，才沉声对门外的李公公说：“进来吧。”
李公公推门而入，低着头快步走到殿中。
他规规矩矩地跪下：“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
谢太后端起新的茶盏，面色阴沉。
“就算是西洲九皇子来了，又如何？要拜见哀家，非要选在深夜？
白日里干什么去了？难不成他们西洲的规矩，就是半夜扰人清梦？”
“娘娘，奴才也这么跟图而巴说了，说您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可那图而巴说事情紧急，非要今夜见您不可，还说若是见不到您，他就一直在宫门外等着。
奴才既不敢硬赶他走，也不敢得罪这位使臣，实在没办法，只能来禀报娘娘您拿主意。”
谢太后沉默了片刻，手指敲击着桌面。
“看来这群西洲人，是没安什么好心。既然他们非要见，那哀家就见见，倒要看看，他们深夜闯宫，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去告诉图而巴，让他在偏殿等着，哀家更衣后就过去。对了，让人盯着点，别让他在宫里乱走。”
“奴才遵旨。”
李公公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慈宁宫偏殿的烛火全都亮起。
谢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下方的赫连朔明与图而巴。
“九皇子深夜求见，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赫连朔明起身拱手：“太后明鉴，本王此次来，是想跟太后谈一笔双赢的交易。”
谢太后眉梢微挑，“双赢的交易？九皇子倒说说看，什么样的交易，能让你我两国都得好处。”
“太后可知，本王的兄长，也就是现任西洲太子，是出了名的主战派。这些年一直主张对大佑用兵，总想着吞并大佑边境的城池。”
谢太后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与你兄长政见不同？”
“正是。本王一向主张主和，深知两国开战只会劳民伤财。
若太后肯派人力和物力支持本王，助本王拿下西洲王位。本王敢以西洲国运向太后保证。本王在位期间，绝不会与大佑为敌。”
谢太后轻笑一声，放下茶盏：“保证？九皇子，空口白牙的保证，哀家见得多了。
你若真能继位，凭什么让哀家相信，你不会像你兄长一样，转头就对大佑动兵？”
“太后放心，本王绝非言而无信之人。若是本王继位，西洲的铁骑不会踏入大佑一寸土地。
两国还能互通商贸，大佑的商队去西洲，臣还能给最优惠的待遇。”
谢太后没立刻接话，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才慢悠悠地开口。
“哀家凭什么信你？你要大佑的支持，那哀家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能让哀家白帮你一场吧？”
“太后自然有好处。臣方才说了本王兄长，他若继位，必定会立刻对大佑开战。
到时候边境战火纷飞，大佑既要派兵抵御，又要安抚流民，国库怕是要被掏空。
太后是聪明人，孰轻孰重，想必比本王更清楚。”
“你的提议，哀家需要考虑。毕竟事关两国，不能草率决定。”
“太后是该考虑，可臣觉得，太后更该考虑眼下的处境。
如今大佑的天下，名义上是陛下的。可陛下年纪尚小，朝中实权，不都握在陆首辅手里吗？
陆首辅权倾朝野，党羽众多，太后就不怕哪天他权势过盛，生出不臣之心，威胁到陛下的皇位吗？”
谢太后轻笑一声：“九皇子倒是关心我大佑的家事。
只是九皇子怕是忘了，陆首辅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这些年为大佑鞠躬尽瘁，若真有不臣之心，哀家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倒是九皇子，自己的王位还没到手，就先操心起别人的朝堂，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赫连朔明没被怼恼，反而笑了起来。
“太后圣明，臣只是觉得，太后该多为陛下考虑。毕竟陛下还小，太后若想牢牢握住权力，就不能只信陆首辅。”
“若是本王真的当上了西洲王，不仅能保证两国和平，还能在军事上帮太后。这样一来，也能对陆首辅多些约束。”
这西洲皇子，倒是会打如意算盘，还想挑拨她与陆怀瑾的关系。
她压下心头的冷笑，问道：“你倒说说，想让大佑如何帮你？”
“本王若是能与大佑女子和亲，在外人看来，本王的背后便有了大佑的支持。
将来若是西洲内部生变，引发兵变，大佑届时出兵相助，也能以助亲为名，名正言顺，不会落人口实。”
谢太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才是你们当日急匆匆提出和亲的真正目的。”
“太后圣明，一点就透。不过，本王还有一事要跟太后坦白。此次和亲的人选，其实本王心中早已敲定。”
“何人？”
“本王想求娶的对象，是陆首辅的夫人。”
“你说什么？”
谢太后坐直身子，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
“九皇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自与苏姑娘初见，本王便对她一见倾心。若是能将她娶为王妃，不仅能了却本王的心愿，更能借此让大佑与西洲结下秦晋之好。从此两国和睦相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瞬间，谢太后心里竟先窜起的是一丝快意。
她恨苏杳，恨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夺走了陆怀瑾所有的温柔。
年少时，她就想，将来要嫁的人，就是陆怀瑾。
后来她成了先帝的女人，儿子年幼，朝堂动荡，她更是将所有信任都给了陆怀瑾。
她爱慕他多年，哪怕知道自己身份尊贵，也甘愿放下身段，想和他一起共享这江山。
她甚至想过，哪怕无名无分陪着他，看着他辅佐儿子坐稳江山，也足够了。
可在苏杳出现后，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