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时云正用指腹轻轻描绘布洛妮娅沉睡的眉眼。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呼吸轻浅得像随时会被风卷走。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蓝宇身上的烟味气息打破，年轻医生一言不发地扯过他的手腕，全息投影瞬间在两人之间展开。
胸腔位置，紫色晶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心脏轮廓。那些棱角分明的晶体如同顺着血管向全身蔓延，在皮肤下勾勒出妖异的纹路。
二十四小时前还只是零星絮状物。蓝宇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现在已经侵蚀了37%的脏器，按照这个速度...
时云抽回手，动作惊飞了窗台上的白鸽。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指尖，昨夜为布洛妮娅掖被角时，自己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胸腔里面的不对劲。
我知道。时云声音平静得可怕，从我开启律者模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蓝宇猛地捶在操作台上：你疯了！这不是普通的崩坏感染！这些晶体会吞噬你的生命，到最后你就成一块大水晶或者直接碎一地！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时云的心率曲线骤然攀升，胸腔处的紫色纹路剧烈闪烁。
所以我需要蓝宇医生你的帮忙。时云冷静的说着，一定要找到能够治好布洛妮娅姐姐的办法。时云的瞳孔深处泛起细碎的紫光，我要在完全结晶化之前，把姐姐唤醒。
蓝宇后退半步撞翻医疗推车，金属器械散落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琪亚娜。白发少女探进脑袋的瞬间，时云已若无其事地拉好衣襟，笑着冲她晃了晃布洛妮娅的手：放心琪亚娜，我在教蓝宇医生玩手心猜字游戏。
待门重新合上，蓝宇盯着时云，突然想起昨夜值班记录：凌晨三点，这一层突然传来一些细微的崩坏能，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被机器捕捉到了。
时云重新坐回布洛妮娅的病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输液管。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布洛妮娅正带着呼吸机慢慢的呼吸着，时云忽然想起布洛妮娅的小时候，那时候姐姐好像就是这个身高，自己都长了，但是姐姐还是这个身高。
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开始细数那些未完成的心愿。最想带姐姐回长空市过一次夏日祭，想跟姐姐回西伯利亚感受一下大雪，想在海边搭一座沙堡，就像上次陪学院长一样，还想再偷偷修改一次姐姐的游戏数据，看姐姐发现时佯装生气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模样......
在想什么？芽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托盘上的粥还冒着热气。她将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时云藏在衣服下的痕迹，先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合眼了。
时云摇头，视线仍未从布洛妮娅脸上移开：芽衣姐姐，你说人在最后时刻，是不是会特别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他伸手将少女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触到的皮肤凉得惊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没和她一起做完的事。
托盘上飘来的香味突然让他想起某个深夜。那时他们刚结束任务，布洛妮娅蜷在沙发上打游戏，时云悄悄煮了碗面放在她手边。阿云煮的面...盐放多了。少女皱着眉却吃得干干净净，眼尾沾着的汤汁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窗外的风突然卷起枯叶，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声响。时云起身关上窗。
蓝宇说你的情况...芽衣欲言又止，却在看到少年转身时突然噤声。时云的脖颈浮现出蛛网般的紫色纹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被禁锢在皮肤下的闪电。
帮我个忙好吗？时云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字迹工整却带着细微的颤抖，如果我没撑到姐姐醒来，就把这些交给她。
第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的糖葫芦摊，旁边标注着姐姐给我买的糖葫芦最好吃了，后面密密麻麻记着布洛妮娅的喜好：咖啡要双份奶糖、睡觉喜欢抱着吼姆玩偶......
还有这个。时云摸出藏在内袋的戒指盒，铂金戒圈上镶嵌着两颗交缠的水晶，本来想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送给姐姐的，现在由芽衣姐姐替我转交给姐姐了。时云的指节因用力攥着盒子而发白。
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时云感觉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强撑着扶住床头，额角渗出的冷汗滴落在布洛妮娅手背上。恍惚间，他仿佛听见少女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云，别勉强自己。
我答应过姐姐。时云喃喃自语，颤抖的手指抚过少女紧闭的双眼，所以不管变成水晶还是碎片，我都会守在你身边。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雪原上的相互依偎、战场上的生死与共、还有无数个并肩看星的夜晚。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混着监测仪的声响，谱成一曲哀伤的歌谣。芽衣默默的退了出去，时云靠在床头，继续在笔记本上书写，字迹越来越潦草，却依然执着地记录着每一个未完的心愿。
时云握着笔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笔记本上刚写下的要和姐姐去坐摩天轮几个字被洇开的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喉间泛起的腥甜让他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嘴，一口混着粉紫色晶体的鲜血就喷溅在雪白的床单上。
监测仪尖锐的警报声中，时云蜷缩着跌坐在地。那些菱形的崩坏能晶体滚落在地板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时云终于崩溃大哭，肩膀剧烈起伏着，泪水混着血渍滴在布洛妮娅的手背上：姐姐...我不想死...我还没带你去看这个世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芽衣冲进来时只看见满地狼藉。时云抱着膝盖缩在床角，脖颈和手臂的紫色纹路已经蔓延成可怖的网状，随着抽泣不断闪烁。
阿云！芽衣急忙扯开急救箱，却在触到少年滚烫的额头时愣住，那温度不像是发烧，倒像是有团火焰在体内燃烧。
我好害怕...时云突然抓住芽衣的手腕，指节几乎要陷进皮肤里，明明说好要保护姐姐的...为什么现在却要丢下她一个人...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长空市那年在废墟里，布洛妮娅被杀死，滚烫的血滴在他脸上。
蓝宇带着急救设备冲进来时，正看见时云将脸埋在布洛妮娅的枕头里。少女沉睡的面容被血污沾染，而少年像个无助的幼兽般，一遍遍呢喃着对不起快！给他注射镇定剂！蓝宇的声音在颤抖，监测屏上的生命体征曲线已经开始剧烈震荡。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时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蓝宇医生...如果我变成怪物...他咳出带血的晶体，眼神却异常清醒，答应我，在伤害到姐姐之前...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剧烈的疼痛扯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