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叹道:“速速灭火,莫要牵连街坊。”
“再派人收殓遗骨,好生安葬。”
“是!”
张常逊拱手道:“请高郡公允准,让我为长史料理后事。”
“这是自然,你且去吧。”高楷自无不许。
“主上,大事不好。”蓦然,夏侯敬德匆匆来报,“国库起火了。”
“什么?”张常逊面色大变,“国库怎会起火?”
夏侯敬德气愤道:“末将抓到数个贼子,正是孟之祥府中甲士,奉命烧毁国库,不让主上得一粒粟米,一卷文书。”
诸将义愤填膺,主上与民秋毫无犯,屡次好言招降,这孟之祥冥顽不灵也就罢了,竟这般歹毒。
“高郡公,这……”张常逊面色发白,“我实不知此事……”
高楷郑重道:“此事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你且去收殓遗骨,回府安顿。”
夏侯敬德瓮声道:“主上,这等人,何必收敛遗骨,叫他曝尸荒野便是。”
“莫要多言!”高楷沉声道,“逝者已矣,速速灭火要紧。”
“是……”
“谢高郡公宽宏!”张常逊千恩万谢,方才离去。
高楷摇头失笑,这张常逊不过十几岁,正是青春少年,并无城府,也无治国手段。
所幸,赤子之心,虽未广施恩德,却也没有劳民伤财,引得天怒人怨。
又有先王遗泽,诸多忠臣义士辅佐,方才坐稳王位,不至于被人篡夺。
徐晏清低声道:“主上,张常逊毕竟为蜀国之主,倘若放任他留在成都,必有不测之祸。”
毕竟,张常逊虽无大志,难保有人以他为名,借机生事。
高楷微微颔首:“此事我自有打算,待剑南道平定,便叫他前往南郑,任山南西道节度使。”
当然,这个节度使只是兼领,并无实权。
“主上思虑周全!”徐晏清赞道。
过不多时,夏侯敬德回禀:“主上,大火已然扑灭。”
“好!”高楷点头,“有多少损伤?”
“所幸扑灭及时,除却一些堪舆图,户籍图册,古书,经史子集,倒并未波及粮仓、珍宝库。”
高楷叹道:“先人智慧之结晶,治民之要,竟这般焚毁了。”
夏侯敬德迷惑不解:“不过是些文书,有何大用?”
在他心中,粮仓、珍宝库方才是重中之重。
高楷暗叹一声,叫他前去整肃城中秩序,收编蜀军。
夏侯敬德兴冲冲去了。
杨烨、徐晏清既笑且叹:“夏侯将军武力绝伦,却不知武以平天下,文以治天下。”
“堪舆图、户籍图册等文书,可是治国之重。”
待成都平定,高楷派人传檄,收降益州其余九县:蜀县、新都、新繁、犀浦、双流、广都、郫县、温江、灵池。
不过一日,益州尽在掌控之中。
蜀国核心之地既得,其余十八州:巂、邛、雅、黎、翼、维、姚、当、悉、静、恭、奉、真、霸、昌、乾、蜀、柘,刺史县令皆望风而降,文书如同雪花一片,从各州飘来成都。
只是,唯有嘉州,龙游县这一隅之地,仍在坚守。
“这嘉州刺史,是何方人物?”高楷颇为惊奇。
段治玄回言:“此人名为韦庄,出身京兆韦氏,曾随蜀国先王迁来剑南道,忠心耿耿。”
“末将屡次请人招降,他皆不为所动。”
“他有一胞弟,为泸州刺史韦适。”
高楷点了点头,赞道:“蜀国养士数十年,有这等忠臣,倒也不足为奇。”
他修书一封,派奉宸司校尉送去龙游,好言说降。
然而,韦庄竟看也未看,便撕成粉碎。
夏侯敬德听闻,火冒三丈:“此人太过顽固!”
“主上,末将愿领兵,攻破龙游。”
高楷摇头道:“不必大动干戈。”
“且让张常逊修书一封,亲自劝降。”
“是!”
韦庄收到书信,泪如雨下,面北三拜九叩,留下一句遗言,即刻自刎而死。
“我受先王大恩,本想报答于大王。如今,大王归降,留此残身何用,我自当追随先王而去。”
张常逊听闻,嗟叹不已,为他书写碑文、亲自祭拜。
“惟忠与义,夫复何求!”高楷赞叹一声,下令将其厚葬。
数日后,高楷于成都府衙升堂议事,一众文武联袂而至。
杨烨笑容满面:“恭喜主上,剑南道三十九州,尽皆归附。”
“天下十六道,已得陇右、河西、山南西、剑南四道,全据四分之一。”
众人齐声道贺:“恭喜主上!”
“同喜!”高楷朗声笑道,一时间,喜气洋洋。
便在这时,唐检拱手道:“主上,今日不光这一件喜事,更有双喜临门!”
“哦?”高楷好奇道,“何来双喜?”
“张常逊麾下司马崔鸿渐,自长安回返,言语有重礼奉上。”唐检回禀道。
高楷隐有所悟:“请他前来一见!”
“是!”
不多时,崔鸿渐亦步亦趋而来,下拜道:“下官见过高郡公!”
“不必多礼!”高楷笑道,“不知崔司马有何见教?”
崔鸿渐连道不敢,直言道:“下官愿奉上剑南道堪舆图,户籍图册,律法文书,各州风土人情记载,还请高郡公笑纳。”
早有小卒呈上一卷卷文书,顿时,殿中墨香淡淡,满溢书卷气息。
高楷面露喜色:“崔司马高义,我便却之不恭了。”
这些书卷,对于日后治理剑南道,至关重要。
崔鸿渐大松口气,他从长安回转,紧赶慢赶,仍旧迟了一步,未能在高郡公拿下成都前,献上这份厚礼。
所幸,高郡公不曾推辞,直言收下,想必认可他这点微薄之功。
“崔司马若不嫌弃,便暂且为我麾下录事参军,如何?”高楷笑问。
崔鸿渐大喜,连忙下拜:“下官不才,愿为高郡公效犬马之劳。”
高楷挥手请起,畅谈一番便让他退下。
唐检疑虑道:“主上,奉宸司探知,此人前往长安,明面上求助董澄,派兵援救张常逊,实则意欲献土投诚。”
“如此左右逢源之人……”
高楷淡笑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怎能苛求人人皆是道德君子?”
“如今,他既投效,过往之事不必追究。”
“主上宽宏!”唐检称赞一声。
随后,高楷于成都坐镇,召见剑南道诸州刺史、县令,考核任用,一面安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