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唐安眼底的黑眼圈，心疼得不行，手都抖了下。
“这身子骨可不能这么糟蹋。”
“爹，没事儿。”
唐安接过缸子，随手搁在旁边的木箱上，语气硬邦邦的。
“沈明那孙子不消停，我得盯着点。”
他顿了顿，斜眼瞅了唐建国一眼，“你咋不睡？”
“睡啥睡，昨儿晚上王大爷喊我去仓库守着，我刚回来。”
唐建国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安子，你放心，仓库那边我盯着，啥耗子都钻不进去。”
唐安没吭声，嘴角却微微上翘。
自家老爹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可护着他这颗心是真。
想到这儿，他心里一热，可脸上还是那副冷淡样儿。
“行，你回去歇着吧，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唐建国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挠了挠头，刚要走，车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唐安脸色一沉，扔了烟头就冲进去。
唐建国愣了愣，也赶紧跟上。
车间里，一个年轻女工小翠正捂着手，满脸惊慌。
地上散着一堆布料，缝纫机旁边还有几滴血。
唐安皱眉走过去，低头一看，小翠的手指被针扎了个口子，血珠子正往外冒。
“咋回事？”
唐安声音冷得像冬天的冰碴子。
“安哥，我……我不小心，针断了……”
小翠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哆哆嗦嗦。
“布料太厚，我劲儿使大了。”
唐安瞥了眼那堆布料，眉头皱得更紧。
他昨天从县城拉回来的货，特意挑的结实耐磨的。
可没想到这么硬，连机器都吃不消。
他蹲下身，捡起块布料捏了捏，果然跟石头似的。
“行了，别哭了，去包一下。”
唐安站起身，语气缓了点，“今儿歇半天，下午换批软点的料子再干。”
小翠连连点头，捂着手跑了。
唐安转头看向其他工人，沉声道：“都听见了没？歇着去，别给我偷懒装病。”
工人们哄笑几声，纷纷散了。
唐建国站在一边，看着唐安指挥若定的样子，眼里满是欣慰，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嘀咕。
“安子，你这嘴啊，比刀子还利。”
“利点好，省得有人蹬鼻子上脸。”
唐安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爹，你也别磨蹭了，回家睡你的觉去。”
唐建国没法子，只能摇摇头走了。
唐安却没闲着，他直接去了仓库，打算再查一遍货。
王德功正带着几个村民守在那儿，见他来了，忙迎上来。
“安子，昨儿夜里真有动静！”
王德功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说，“我瞧见两个黑影在墙根儿那儿晃悠，可等我带人过去，啥也没抓着。”
唐安眼皮一跳，冷笑起来：“沈明那狗东西，手脚还挺快。”
他拍了拍王德功的肩膀。
“王大爷，辛苦了，今晚再加两个人，盯着死点。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啥花样。”
“放心吧，安子，这事儿交给我！”
王德功拍着胸脯，满脸认真。
唐安点了点头，刚要走，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是李明那小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布包。
“安哥，出事儿了！”
李明喘得跟拉风箱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我刚从县城回来，听说供销社的赵有才跟另一家厂子勾搭上了，打算压咱们的价！”
唐安脸色一沉，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他一把抢过李明手里的布包，打开一看。
里头是几件衬衫，跟他送给赵有才的样衣一模一样。
可做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针脚歪歪扭扭，跟狗啃的似的。
“赵有才这老狐狸，胃口不小啊。”
唐安咬着牙，嘴角勾起狠笑。
“拿我的货去做敲门砖，还想踩着我赚钱？”
“安哥，咋办？”
李明急得直搓手，“这批货要是卖不出去，咱们可亏大了！”
“亏？”
唐安冷哼一声，把布包往地上一摔。
“他赵有才敢玩我，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眯起眼，语气阴恻恻的。
“李明，你今儿下午再跑一趟县城，去找成刚，就说我有笔大买卖跟他谈。”
李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嘿嘿一笑：“得嘞，安哥，我这就去！”
唐安看着李明跑远的背影，眼神越发阴沉。
赵有才这孙子不是省油的灯，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撕破脸。
也好，既然要玩，那就玩大的。
他转身回了车间，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赵有才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另一头，沈明也没闲着。
他昨晚派的人铩羽而归，气得他在屋里摔了好几个碗。
今儿一大早，他又叫来几个手下，阴着脸吩咐：“今晚再去一次，带上家伙，别让我再听见‘没得手’这话！”
手下们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应了。
沈明靠在椅子上，点起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眼里满是怨毒。
“唐安，你等着，这回我非得让你栽个大跟头！”
样衣送到赵有才手里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
几件衬衫规规矩矩地躺在蛇皮袋里，布料平整。
针脚细密，活脱脱就是上好的的确良布裁出来的。
“哟，这唐安还真有两把刷子。”
赵有才抓起一件衬衫抖了抖，又仔细摸了摸布料，心里暗想。
“这质量，比纺织厂直供的货也不差多少。”
他迫不及待地将衬衫往身上一套，来回走了两步，又对着镜子仔细打量。
挺括的衣领，笔直的袖口，一切都显得那么得体。
“这要是卖出去，肯定抢手。”
赵有才美滋滋地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金灿灿的钞票哗啦啦地流进口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咔叽布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是供销社的另一位采购员，姓李，平时跟赵有才关系不错。
“老赵，干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采购员笑着问道。
“哎哟，老李啊，快坐快坐。”
赵有才连忙招呼着，顺手把衬衫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蛇皮袋里。
“这不，唐安那边送了些样衣过来，我试试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