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如泪,浇不透江南大地上,熊熊燃烧的战火。
从松江府的渔码头,到湖州路的桑园,从平江路的青砖巷,到常州路的护城河,
昔日桨声灯影的水乡,如今只剩断壁残垣间的厮杀声,
逃难百姓的哀嚎与兵刃碰撞声交织,漫过烟雨朦胧的天际。
一时间整个江南,陷入绵延不断的战火,元军的黑旗、张士诚的青旗、徐寿辉的红旗在烽火中乱舞,
而朱元璋麾下的大军,正以五路大军之势,如一把把利刃,撕开江南的乱局。
应天府都督府内,烛火彻夜不熄,
巨大的舆图,铺满整张案几,红黑竹签,密密麻麻插满各州府。
朱元璋身着玄色软甲,腰悬宝剑,面容刚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正俯身凝视舆图。
徐达一身戎装,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刚从常州路前线赶回;
刘伯温手持羽扇,青衫微动,目光扫过舆图,若有所思;
李善长捧着账册,眉头微蹙,不时在纸上圈点记录。
“主公!探马来报!徐寿辉麾下倪文俊与赵普胜在汉阳火并,
三日之内连杀三阵,粮草大营被焚,三万大军折损过半!”
一名探马浑身泥泞地闯入,单膝跪地禀报,雨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盔甲上的泥点,被烛光映得格外刺眼。
朱元璋指尖,在舆图上汉阳的位置轻轻一点,沉声道:“徐寿辉优柔寡断,驾驭不住白莲旧部,内斗是迟早的事。”
他转头看向刘伯温,“伯温,你怎么看?”
刘伯温羽扇轻叩案几:“徐寿辉已成朽木,不足为惧。
但陈友谅在江州厉兵秣马,一直虎视眈眈盯着长江航运,
如今徐寿辉内乱,他定会趁机夺取九江,掌控中游水道,届时我军顺江而下的通路将受威胁。”
徐达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声清脆:“主公,末将愿率水师驻守安庆,绝不让陈友谅东进一步!”
“不必。”
朱元璋抬手按住他,“你需统筹诸将,拿下平江、常州这些战略要地。
陈友谅那边,让廖永忠率水师牵制即可。”
他目光转向李善长,“善长,粮草器械还撑得住吗?
五路大军同时推进,松江、平江、常州、嘉兴、湖州齐头并进,消耗定然不小。”
李善长翻开账册,声音沉稳:“主公放心,应天粮仓尚可支撑五月,采石矶制盐场日产千石,足够军中供应。
只是常州路战事吃紧,汤和将军那边的箭矢损耗过快,矿场赶制的一批铁箭,三日内可运到。
另外,松江府水师需要的战船,木料供应还需加急。”
“立刻传命!”
朱元璋语气果决,“让陆仲亨率两千轻骑驰援矿场,务必保障铁矿运输。
战船木料从徽州府调运,命俞通海亲自督办,三日之内运到松江府造船厂。”
“属下遵命。”
李善长躬身应道,转身草拟文书。
话音刚落,又一名探马疾驰而入:“主公!张士诚派吕珍率军三万支援镇江,明玉珍趁势出兵,夺取了我们刚收复的夔州!”
徐达怒目圆睁:“这两个小人,竟敢趁火打劫!主公,末将愿率军回援!”
朱元璋却神色不变,手指在舆图上轻轻一划:“张士诚鼠目寸光,吕珍那点兵力,马昕足以应对;
明玉珍地盘比较远,夔州地势险要,他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
我们按原计划推进,等拿下江南五府,再回头收拾他们。”
他突然停顿,眼神锐利如刀,“我有种直觉,张士诚此举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平江路的常遇春。”
刘伯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主公直觉敏锐!
常遇春猛攻平江,张士诚定然心急如焚,派吕珍攻镇江只是牵制,实则可能暗中调兵,想偷袭常遇春后路。”
“果然如此!”
朱元璋拍案而起,“传我命令,诸各领其职:汤和、周德兴守常州,假意后撤,诱元兵主力深入,再派郭英率伏兵截断其退路;
常遇春、邓愈攻平江,同时让耿再成率五千兵力,驻守平江外围的昆山,防备张士诚偷袭;
胡大海、吴祯取嘉兴,保障粮草运输线;
李文忠、耿炳文打湖州,牵制元军援军;
华云龙、郭兴夺松江,控制出海口,断绝元军海路支援!”
“属下遵命!”
帐外传来整齐应答,淮西二十四将的身影在烛光下晃动,神色坚毅。
刚部署完毕,第三名探马踉跄闯入:
“主公!元军大将石抹宜孙,率三万大军驰援平江,途中劫掠了我们运往嘉兴的粮草!”
“岂有此理!”
李善长脸色一变,“这批粮草是胡大海部的救命粮,断了粮草,嘉兴路攻势必然受阻。”
朱元璋眉头微皱,沉思片刻道:“伯温,此事你有何良策?”
刘伯温羽扇轻摇:“石抹宜孙虽勇,但麾下士兵多是临时拼凑,长途奔袭早已疲惫。
可让常遇春分兵五千,在平江路外围的山谷设伏,同时让胡大海派轻骑夺回粮草,两面夹击,定能击溃元军。”
“好!”
朱元璋当即下令,“传常遇春、胡大海按计行事!
善长,再从应天调运一批粮草,务必保障嘉兴路供应。”
夜色渐深,都督府内依旧灯火通明。探马来往不绝,带来各路军情:
【常州路:
常州路的护城河被鲜血染成暗红,城墙之上箭痕累累,断箭与残破的旌旗在风雨中飘摇。
汤和素来沉稳持重,接到命令后,立刻下令部队后撤三里,故意在营中留下部分粮草和破损的兵器。
周德兴性子火爆,忍不住道:“汤大哥,我们凭什么后撤?这元猴子,算个什么东西!”
汤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主公自有妙计,我们只需照做。
你带一队人马,埋伏在左侧的芦苇荡,等他们追来,听我号令行事。”
元兵果然中计,见汤和后撤,以为红巾军战力不济,立刻率军追击。
三万大军踩着泥泞的道路,队形散乱,士兵们脸上满是疲惫,却又被眼前的“战利品”冲昏头脑。
待其全部进入埋伏圈,汤和一声令下,伏兵四起,郭英从右侧杀出,手中长枪如闪电般刺穿一名元军小校的胸膛;
周德兴率部从芦苇荡冲出,大刀挥舞间,血花飞溅,芦苇叶被染得通红。
元大军瞬间溃散,士兵们争相逃窜,不少人失足落入护城河,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周德兴一马当先,追上一名元将,一枪挑落马下,生擒活捉。
平江路:
平江路的城墙高大坚固,元军在城墙上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和滚石,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红巾军士兵伤亡惨重。
常遇春勇猛如虎,号称“常十万”,攻城向来悍不畏死。
他亲自擂鼓,鼓声震彻云霄,红巾军士兵士气大涨,纷纷架起云梯攻城。
常遇春手提长枪,第一个攀上城墙,枪尖横扫,三名元军守将应声倒地,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越战越勇。
邓愈则沉稳老练,在城下指挥弓箭手掩护,同时派人修复被元军破坏的攻城器械。
就在此时,张士诚派来偷袭的部队果然抵达昆山,耿再成早已严阵以待。
昆山城外,壕沟纵横,拒马林立,耿再成率部奋勇抵抗,箭矢和滚石不断砸向敌军。
张士诚的军队一次次冲锋,都被打退,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壕沟流淌,汇成小溪。
耿再成死死拖住敌军,为常遇春攻城争取了宝贵时间。
常遇春得知后路被袭,却丝毫不乱,反而加快攻城节奏,一日之内连破平江路三座城门,直逼元兵的府衙。
嘉兴路:
嘉兴路的运河水面上,船只往来不绝,只是往日的商船如今都换成了运粮船。
胡大海为人豪爽,善抚士卒,深得军心。
他得知粮草被劫,立刻召集部将:“兄弟们,粮草是我们的命根子,必须夺回来!”
吴祯擅长水战,献策道:“石抹宜孙的粮草船队沿运河而行,我们可以从水路偷袭。”
胡大海采纳其计,与吴祯兵分两路。
胡大海率骑兵从陆路追击,马蹄踏过泥泞的道路,溅起阵阵泥水;
吴祯率水师沿运河拦截,战船乘风破浪,船桨拍打着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
石抹宜孙的军队本就疲惫不堪,又遭两面夹击,很快便溃不成军。
吴祯的水师率先发起攻击,火铳声响起,元军战船瞬间起火,浓烟滚滚。
胡大海的骑兵也赶到,骑兵冲入元军阵营,肆意砍杀,元军士兵纷纷弃船逃窜,粮草被尽数夺回。
胡大海夺回粮草后,立刻下令开仓放粮,安抚嘉兴百姓,许多元军士兵见红巾军善待百姓,纷纷主动投降。
湖州路:
湖州路城外的山谷,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李峰年轻气盛,作战勇猛,却又不失谋略。
他得知元军援军将至,便与耿炳文商议:“耿将军,元军援军众多,我们不能硬拼,不如设伏以待。”
耿炳文沉稳持重,擅长防守,点头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可在湖州城外的山谷设伏,我率部守城,你率部诱敌深入。”
李峰依计而行,故意率军攻城,然后佯装败退。
元军援军果然追击,进入埋伏圈后,耿炳文率伏兵杀出,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元军士兵纷纷倒地。
李峰也率军回身猛攻,手中长枪舞动,如蛟龙出海,连杀数名元军将领。
元军援军大败,尸体遍布山谷,鲜血浸透了泥土,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湖州路守将见援军溃败,无心抵抗,开城投降。
松江府:
松江府的出海口,波涛汹涌,战船林立。
华云龙和郭兴正与元军水师激战。
华云龙擅长水战,指挥战船灵活穿插,如游鱼般在元军战船之间穿梭;
郭兴则善用火器,下令船上的火铳手猛烈射击,火铳弹呼啸着飞向元军战船,木屑飞溅。
元军水师战船笨重,难以抵挡红巾军的攻势,不少战船被击中,燃起熊熊大火。
红巾军士兵趁势跳上元军战船,与元军展开近身搏斗,刀光剑影,惨叫声不绝于耳。
华云龙率军乘胜追击,元军水师节节败退,最终溃散而逃。
松江府的出海口被彻底控制,断绝了元军的海路支援。】
朱元璋看着战报,对刘伯温道:“你看,常遇春一日奔袭百里,拿下平江外围的常熟,果然没看错他。”
刘伯温笑道:“主公用人,向来精准。
常遇春勇猛,却有时鲁莽,主公让邓愈辅佐,便是用邓愈的沉稳牵制他;
汤和谨慎,便让他独守常州;
胡大海善抚士卒,便让他安抚嘉兴百姓,正是知人善任。”
正说着,徐达派人送来捷报:常州路已破,元将被俘。
朱元璋看后,对李善长道:“善长,立刻调配粮草器械,支援常遇春攻打平江。
另外,让矿场加快锻造火炮,平江路城防坚固,需用火炮攻破。”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李善长道,“应天火炮厂日夜赶工,三日内可送五十门神机炮到平江路。
粮草也已启运,五日之内便能抵达。”
突然,又一名探马神色慌张地闯入:“主公!陈友谅派水师攻打安庆,廖永忠将军抵挡不住,请求支援!”
众人皆是一惊,徐达刚从常州赶回,闻言立刻道:“主公,末将愿率军驰援安庆!”
朱元璋却摇了摇头:“安庆是长江上游门户,绝不能丢,但平江路是张士诚老巢,也不能功亏一篑。”
他沉思片刻,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我直觉陈友谅此次攻打安庆,只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目标是九江。”
刘伯温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主公所言极是!
陈友谅素来野心勃勃,徐寿辉内乱后实力大损,正是他夺权的最佳时机。
他攻安庆不过是为了牵制我们,让我们无暇顾及九江!”
“没错。”
朱元璋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九江,“传我命令,赵德胜率军驰援安庆,只许坚守,不许出击,牵制陈友谅水师;
同时让俞通海率水师悄悄顺江而下,埋伏在九江江面,待陈友谅攻打徐寿辉时,趁机偷袭他的后路!”
“主公此计甚妙!”
徐达赞道。
李善长却忧心忡忡:“主公,俞通海的水师刚在松江府作战,尚未休整,再派去九江,怕是兵力不足。”
“无妨。”
朱元璋道,“让华云龙从松江府抽调三千水师支援俞通海,松江府的防御交给郭兴即可。
华云龙擅长水战,俞通海精于谋略,二人配合,定能成功。”
果不其然,三日后探马回报:陈友谅在安庆城外与赵德胜对峙数日,见无法攻破,便突然率军西进,攻打九江的残部。
俞通海、华云龙趁机率军偷袭,烧毁陈友谅战船二十余艘,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江面,缴获粮草无数,陈友谅被迫撤军,九江仍在徐寿辉手中。
“主公直觉真是可怕!”
李善长惊叹道,“若不是提前部署,陈友谅恐怕真能拿下九江,掌控长江中游。”
朱元璋淡淡一笑:“乱世之中,战机稍纵即逝,有时直觉也是一种谋略。
陈友谅此人,素来贪利忘义,见徐寿辉虚弱,必然会先取九江,再图安庆。
我们只需顺着他的心思,便能将计就计。”
接下来的几日,江南战场愈发激烈。淮西二十四将各展其能:
常遇春在平江路架起火炮,轰塌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
他与邓愈率军冲入城中,与张士诚军队,元兵展开血战。
常遇春一马当先,手持长枪,连挑数名元军将领,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越战越勇。
邓愈则在一旁指挥,调度有序,不时提醒常遇春注意防备,二人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胡大海在嘉兴路安抚百姓,开仓放粮,赢得民心。
他还派吴祯疏通河道,保障粮草运输。
吴祯亲自率军清理河道中的障碍,与前来骚扰的元军小股部队激战数次,每次都大胜而归,确保了粮草运输线的畅通。
耿炳文在湖州路修筑防御工事,防止元军反扑。
他治军严谨,士兵们日夜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还派人勘察地形,在城外布置了大量的陷阱,元军几次试图反扑,都落入陷阱,损失惨重。
华云龙、郭兴在松江府整顿水师,打造战船。
华云龙亲自督造战船,对每一个细节都严格要求,郭兴则训练水师士兵,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
二人齐心协力,松江府水师的实力日益增强。
汤和、周德兴率军转战无锡,切断张士诚的退路。
无锡城外,两军展开激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汤和巧用计谋,诱敌深入,
周德兴则率部奋勇冲杀,二人配合默契,很快便拿下无锡,将张士诚的退路彻底切断。
此外,陆仲亨在矿场击败骚扰的元军后,不仅保障了铁矿运输,
还主动出击,剿灭了附近的几股土匪,为矿场营造了安全的环境;
花云率军驰援被元军骚扰的制盐场,他勇猛善战,很快便击溃元军,
还亲自带领士兵,帮助工匠抢修制盐设备,确保食盐供应不受影响;
耿君用、耿天璧父子在攻打宜兴时,奋勇争先,战死沙场,耿君用化悲痛为力量,率军继续猛攻,最终拿下宜兴。
都督府内,朱元璋、刘伯温、李善长三人日夜商议,应对层出不穷的突发情况。
这日,朱元璋突然对刘伯温道:“伯温,我总觉得陈友谅不会善罢甘休,他可能会联合张士诚,从长江和陆地两面夹击我们。”
刘伯温沉吟道:“主公担心的是,陈友谅若与他联合,确实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传我命令,让耿炳文加快攻打湖州的进度,拿下湖州后,立刻率军驰援苏州;
同时让廖永忠、俞通海加强长江沿线的防御,密切关注陈友谅的动向。”朱元璋下令道。